《啬夫记》 第十七章 这就是正确回答 免费试读
于梁的背后开始隐隐冒汗,他少有的严肃起了神色,因为他知道,怎么回答这句话,将直接影响到能不能将尉迟威从大牢里捞出来。
沉默了足足一分钟后,他终于组织好了语言,上前一步,坦然道,“陛下,可否让臣讲一个故事。”
见皇上微微颔首,于梁舔了舔嘴唇道,“从前有一个刀客,他有一把宝刀,凭借着这把宝刀,他很多次战胜了自己的对手,直到有一天,因为刀刃断了,他输掉了一场很重要的决斗……请问陛下,输掉这场决斗的主要责任,在刀客本身,还是在刀上?”
他的话音落下后,每个大臣脸上都露出了思考的神色,对于他们的智慧而言,其实答案并不难想,但是每个人都不敢随便开口,即便他们已经知道了答案。
“……你说的刀客,就是指朕吧,那么刀,想必是尉迟威?”,片刻后,皇上淡淡的问道,声音中透露着一股冷峻,但是于梁看着他冠冕后的眼睛,却隐约从中读出了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
这是一种并不太明显的暗示,但是对于心惊胆战的于梁而言,却不亚于最明亮的指路灯,让他知道,他还在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他的目的自然是救人,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会为了救人将自己搭上去……事实上,当初跟珊珊交谈后,他得出了这事情有八成的把握,才跟她摊牌放手一搏,换句话说,若是概率小了,他会明智的保持与珊珊分别,哪怕明知道她需要帮忙也一样。
于梁从来都不掩饰自己是一个唯利是图的人,甚至明告诉了珊珊自己救人就是为了借这件事捞第一桶金,当然,在没有危险的前提下,他不介意将这事做得再完美些,花些精力逗乐那姑娘,于梁还是愿意的。
所以他大方的承认了下来,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朗声说道,“陛下,一个刀客的失利,责任绝对在刀客本身,要么是他低估了对手的实力,要么是他使用了错误的招式,刀本身只是一件工具而已。”
看了看一脸漠然的宁王,于梁深吸一口气道,“所以,若说尉迟将军有错的话,那他的顶头上司,还有陛下,都是有错的。”
他这话一出无疑让在场所有人都捏了一把汗,这瓦勒族长疯了么?居然敢说陛下的不是!
一时间,整个大殿内安静的连一根针**的声音都听得见,甚至每个人都压低了呼吸,生怕发出任何一丝噪音将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来。
而大殿前方,于梁坦然的立着,好不怯懦的与皇上对视着。
他相信,这个答案便是这位坐在龙椅上的高高在上者想要的……战败,对于尉迟威来说,是杀头的罪名是板上钉钉的事。
但是,对于皇帝来说呢?
“你的意思是,朕有错?”,皇上并没有生气,甚至语气都极为平淡,“那你说说,朕错在哪儿了?”
这又是一个坎儿,对于于梁来说并不好回答,但是有了刚才的铺垫,他还是很快的说道,“敢问陛下,尉迟将军的行军路线是不是他自己选的?”
“不是,这是出征前就定下的结果。”,皇上很快的否决道,于梁莞尔一笑,又问道,“那么粮草的供给,军用物资的发放,敌情窥探的情报,与友军的协调等等,这些都是尉迟将军自己选的么?”
“……都不是,他只是西路军的主帅,没那么大的权利。”,皇上同样淡淡否决了于梁的说法,语气中已经带着几分欣赏的神色,看来已经是明白这小子的思路了。
“那么这些决胜战役关键的人选,是谁呢?”,于梁继续笑着说道,这个答案其实不言而喻。
“哼,你是在说,本王故意陷害尉迟威了?”,宁王可不傻,第一时间听出了这句话的矛头对着自己,这可是原则性的问题,他才不会任由别人泼脏水……哪怕这事本身就是他下的黑手也一样,谁能拿出证据?
“我有问你么?”,于梁无辜的摊了摊手道,“我真记不得你是谁了,为何你很喜欢打断别人说话?你就那么有表现欲?”
他这一席话说得整个朝臣都呆住,还真有人敢公然讽刺宁王?这瓦勒族长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好了,你二人当朝堂是儿戏么?”,皇上未等宁王发飙,已经先一步开了金口,看着于梁道,“朕才是决定这场战役的关键,因为整个作战计划都是朕一手制定的,尉迟威只不过是执行者而已。”
说到这里时,皇上罕见的从龙椅上站起,背负着手面向群臣道,“其实尉迟威兵败之后,朕已经思虑多时,这次出征突厥的战役,准备上的确有问题,非全部是尉迟威战败之罪。”
“陛下圣明,再睿智的人都有偶尔失手的时候,但是贤者犯错并不会将过错推给其他人,而是审视自身。”,于梁立刻接过了皇上的话头,大声说道,“在我的部落中有一句谚语,只有最聪明的人才会低下头颅看清楚脚下的路,而那些老是昂着脖子的人,总有一次会被路上的石头绊倒在地。”
“而陛下,一定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
于梁一口气将话说完,丝毫不给宁王再开口的机会,他知道要扭转这事的结果一定要绕开宁王的意见,而最好的法子便是由他和皇上一唱一和。
只要皇上金口一开,那尉迟威的人头便算是保住了。
“呵呵,天下圣贤多矣,朕亦当见贤而思齐,你这瓦勒族长也不差,当是朕一字之师也……你说的没错,战败非尉迟威一人之过,最大的罪责还是在朕,来人,听我诏令!”
皇上环视整个朝堂,在一片惊疑的目光中,朗声说道,“朕,要下一道悔过诏令,向全天下的百姓认罪,是朕的失误造成了那些英勇将士冤死异乡!”
他的话出口后,包括宁王在内的所有人都愣住了……在他们的印象里,天子的悔过诏令仅仅是一个抽象的符号而已,哪有做皇帝的认错的道理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