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尊剑客》 第十五章 晨抵百里埠 免费试读
沿着潘湖南岸的那条路走了几条街,梁少顼总算走到了号称南区最宽最繁华的街,龙停街,名字起得挺张扬的,没想到开在龙停街与登通街交界的茶楼更张扬。
进门是一个高立的牌坊,两旁对柱子上各刻着一副对联的上联和下联。
山是清茶河为水浮世谁煮
古来历史后人评只当戏说
横批就是招牌:五味茶楼。
梁少顼看着这个招牌,感觉颇有些深意,进去赫然是个小花园,假山屏障,使得空间藏山露水,中间这一路还有水池小桥之类的人造景观。
茶楼是四方形的两层的高楼,这种四方飞檐的塔楼型建筑在早年间少有,在现年也算常见,外墙有修葺的痕迹,木结构重新上过漆,目测这栋茶楼应该有超过百年的历史了。
进去里面也是中盛时期的装修风格,分上下两层,上层是呈“回”字形,中间一个天井,三面各有一个厢房雅座,木质楼梯从左到右,绕了一个半圆。
底楼用台阶分隔成三个区域,两旁的茶座雅座,皆用屏风隔开,中间的区域有一张四丈长六尺宽大木桌,和七八张小茶座。
抬头是一个六方吊顶,悬挂着四排十盏小红灯笼,宣纸糊的灯笼薄如蝉翼,中间还有一个大香油吊灯,淡淡的香气在茶楼里似有若无。
梁少顼进去后左顾右盼,不是说是最繁华的地段,生意最好的茶楼么,怎么里面一个人都没有?灯是黑的,茶壶是空的,账台上也没有食用的东西,更没有一个人影,除了大门敞开,茶楼根本就不像是营业的。
难道是出了什么变故?梁少顼思忖着,走上楼梯去二楼看看,楼上是三间厢房雅座,三个厢房都是差不多的样式,向内这一侧还挂着缀铅的重帘,里面无外乎都有一个茶座,茶几和香炉,向外的窗户可以打开,来的时候听人说价钱昂贵,可现在连个老鼠都没有。
三间都检查过了,没什么活的东西,梁少顼走出来,坐在楼梯上发呆,北斗寺的楞恪大师要他来送信,他人已经到五味茶楼了,可是怎么送出去?龙依依说五味茶楼可疑打听到任何事,可是一个人都没有,他问谁去,问楼梯?问柱子?还是问门口那两只石貔貅?
略有些失望,但是直觉告诉他,这里应该能找到他想要的东西,因为缘分这种东西,有时候微妙的很,你不找到它什么时候已经种下了根源。
梁少顼坐在楼梯上又坐了会儿,这个茶楼的木结构建筑是他欣赏的那种榫卯结构,风格典雅,建筑工艺精良,但是他此番前来不是来欣赏建筑的,既然没人,那便打道回府罢,起身准备下楼,却看到茶楼中间的大吊灯突然晃了一下,只是很细微晃了那么一下。
顺着那盏八爪形的吊灯的往上看,四根铁链拴着的吊灯,固定的茶楼中央的十字梁上,那上面竟然坐着一个人,一个穿着绯色内裙,白薄外披的蒙面女子。
那女人与梁少顼对视了一会儿,突然头朝下,从三十尺余高的十字梁上倒栽下来,但是**却是稳稳的双脚朝下,而且悄无声息,梁少顼怀疑刚才的吊灯是这个女子故意摇晃了,来引起他注意的。
那蒙面女子开口说话,声音犹如溪风送香,娓娓动听:“请问先生是来找什么人的吗?”
梁少顼惊讶的看着那女子,回忆自从走进茶楼起,一句话也没有说过,她是缘何知道自己是来找人的?
待那女子走到跟前了,梁少顼简直被这双美若宝石的眼睛迷住了,那双眼睛就像墨黑的宝石,在如画的翎尾长眉下,璀璨如镶嵌在羊脂玉一样白的脸上,她也是个半遮面的美女,有了前面龙依依的经验,梁少顼猜想这位拥有如此美丽眼睛的女子一定也是绝色。
梁少顼单眼睛就看得痴迷,更加好奇她面纱下的面孔长什么样。那女子眼神微敛,看不出是在笑,还是别的表情,她就像一个身披雪白羽衣的红色精灵,目光坚定,气质高雅,又睨着狡黠的光茫。
“先生?公子?朋友?……请上坐,既然来了不如喝杯茶再走。”她疑惑着开口,哈出气息吹拂着面纱微微浮动。
梁少顼看不到她的容貌,就会顺势的注意到她的身材,穿得单薄飘逸,蜂腰一束,身量纤瘦,应该正值妙龄。
脚步似乎被她挟持了,不由自主的跟了上去,一直走到西厢的雅间,两张红木椅,一个黄杨木茶几,梁少顼坐在客人的位置上稍等了片刻,就看到她端来小火炉,茶具,茶杯,茶叶等煮茶的用品,“先生要喝什么茶?”
梁少顼回神:“在下姓梁名少顼,至于喝什么茶,凭姑娘喜欢煮什么茶,我便喝什么茶。”
女茶司璇玑不禁轻笑,挑了陆羽红茶,随着茶壶里煮开的沸水,离火置于竹片上,用檀木勺赶了少许茶叶在茶杯里,用热水浇了几浇,再用滚水泡得舒展,盖上茶杯盖,轻晃茶杯,将碧色茶汤茶分入小盏,推到梁少顼面前。
“陆羽红茶,梁公子请用。”
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玉女茶司,看她衣袖和面纱袅袅拂动,洁白的十根手指,轻轻的拿捏着骨瓷茶具,一系列动作,光看着就令人赏心悦目。
然而,梁少顼没有忘记她刚才翻下那三十余尺高的十字横梁的动作,是那么的干净利落,便知道她的轻功一定不弱,武功一定不在梁少顼之下。否则怎敢一个人坐镇茶楼?
那女子坐在对面,眼神微微眯起,“小女子乃五味茶楼的茶司,璇玑,请问公子大白天造访五味茶楼,有何贵干?”
梁少顼笑了笑,突然感觉自己什么时候居然变得腼腆了,腼腼腆腆的说:“璇玑姑娘,是怎么知道我是来找人的?”
白色面纱下传来一声轻笑,“如果是来喝茶的,应该坐在茶座上;如果是来消遣的,看到没人就会大呼小叫,可是公子你,进来了不往座位上坐,也不喊人,反倒将我这茶楼里外上下都查看了一遍,却又不像是官员,小女子也就冒昧瞎猜了。”
梁少顼叹服,“哪里是瞎猜,姑娘分析的非常透彻。那在下就直说了,我是来找五味茶楼的老板,玉衣公子的。”
“找他?”璇玑沉凝着:“玉衣公子是不接见客人的,你找他有何事,可以直接与我说。”
“我要找他的事,须得保密,麻烦璇玑姑娘通报则个。”梁少顼半起身,行了个礼。
璇玑轻轻一笑,“不用谢,这件事我就替玉衣公子回绝了。他向来深居简出,整个京城,认识他的人也不过几十人而已。”
梁少顼一听,被拒绝了,心忖那楞恪师傅果然料事如神,料定了他初来乍到会碰壁,原来只当他是风烛残年的老和尚,现在想来他必定是位高人,遂如实说:“实不相瞒,我来找玉衣公子,乃是受人所托,不知姑娘知不知道这串佛珠。”
梁少顼从手腕上摘下那串,楞恪给他的黑色紫檀木佛珠,璇玑接过去看了看,在手上拈了拈,轻喃道:“乌血竭佛珠,难道是楞恪大师?”
梁少顼不免觉得惊讶,这个五味茶楼的姑娘看着年纪不大,眼里确实厉害,一件物品随便看一眼,就知道是什么东西,出自谁手,看来传说的五味茶楼能打听到任何事这个传言是真的。
梁少顼说:“璇玑姑娘真是好眼力,这串佛珠确实是楞恪大师所赠,现在我可以见你们的公子了吧。”
璇玑眼神微微眯起,“既然你有楞恪大师的信物,那我只当转告公子,至于见与不见,由公子决定,明日你再来时,便可得到答复,。”
梁少顼忙说:“还要等到明日?我明日还有其他事,不知道能不能来。”
璇玑的眼神再次眯起,同时梁少顼感觉到了一股奇怪的压力,仿佛是来自对面的杀气,连腰间系着的缨络剑也感觉到了异常,微微震动着发出轻微的嘤嘤声提示主人。
梁少顼警觉的看着眼前这位蒙面女子,美丽精致大方,但这些都是表面,对于她的底细,却是一概不知,就连面孔也半遮面。
对面的女子似乎也察觉到了梁少顼的审视,和那把剑的警示,目光稍稍缓和,不再阴冷犀利,她微微笑着,声音也是温柔的:“若是梁公子愿意在此处等,璇玑也可以立即去帮你转达。”
梁少顼一听:“这么说玉衣公子就在附近?”
璇玑垂目笑道:“梁公子猜错了,玉衣公子在三十里外,往返须得一个时辰。”
梁少顼说:“茶楼没有其他人了吗,就你一个在坐镇,你要是走了,就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
璇玑抱歉的说:“今日茶楼里只有我,最近五味茶楼实在是诸事繁多,故而明日才能给公子答复。”
梁少顼也没有迫不及待的意思,“明日遍明日罢。我还有一个问题,我本长居山中,不涉世事,此番出山长途跋涉,是为寻找离家的表弟。表弟已经离家近半个月,线索至洛阳便断了,敢问五味茶楼可否帮我寻找表弟郁乐的踪迹。”
璇玑微微垂目,从茶盘下拿出一支细毫笔和宣纸,“你要找的人生得什么摸样,姓名,年龄,身高,有何特征?”
梁少顼一一说了,见她用细豪笔蘸了些水,又在水壶底刷了点黑灰,运笔飞快,在宣纸描绘出了一个人相,并且标志了细节和特征,虽然不怎么像,但是画面清晰了然。
梁少顼不仅笑了起来:“姑娘画得一点都不像愚弟,这人能找到吗?”
“能。”璇玑干脆利落的回答,“五味茶楼找人,凭的可不是画像。”
“那是什么?”
“人脉,若是能找到,不出半天就能有结果,如是找不到,十天半月也找不到,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即可给你答复,梁公子可以明天傍晚时分来茶楼,还是这个厢房,届时我把答案交给你。”
梁少顼简直不敢相信,“就这么简单?”简单得近乎不能置信,他可找了数天都没找到郁乐,虽然线索颇多,却是一直都没有收获,五味茶楼难道真的只需要一天就能办妥?
璇玑肯定的说:“就这么简单!但是有句话需要说在前头,我们只负责找到你要的人,但不会把他带来,只是告诉你准确的方位,余下的事还得你自己解决。”
梁少顼一听,这说了跟没说一样,“五味茶楼只是提供信息,并不负责去找的么?那我怎么知道你们给我的信息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
璇玑双目慧光流转道:“你既然来了五味茶楼,想必是听说过五味茶楼的生意,我们五味茶楼的信誉向来很好,江湖上还没有我们办不到的事。”
梁少顼越听越觉得假,“就算是神明,也不敢说什么事都能办到吧。五味茶楼何以如此保证。”
那璇玑听他这颇为挑衅的话也不气恼,只说,“五味茶楼保证向客人们提供最正确的答案,信不信便由你。”
梁少顼被这回答弄得语塞,如此自信的回答倒是少见,难道她们有通天的本事么?谁又能保证自己给出的答案就一定是最正确的?不由得更怀疑的看着璇玑,见她也是双目蕴漪,转盼多情的看着自己,心中突生一意。
他很有礼貌的起身,先行了个作揖礼,“姑娘的眼睛很美,不知为何面罩轻纱。”
被人夸赞,璇玑似乎有些羞涩,说,“公子谬赞了,璇玑担不起‘美’字。”
璇玑这么说反而让他好奇心更重了,心理暗暗思忖,万一她其实只是眼睛好看,长了一张豁嘴,或者是个龅牙……还是想看看她的真面目:“那可否摘下面纱来,你我坦诚相对,姑娘开的是茶楼,做的是生意,为何不以真面目见人?”
璇玑尴尬的笑了笑,“这是茶楼的规矩,女茶司皆覆面纱,即便面见故人,也不轻易揭下,还请梁公子见谅。”
“规矩是人定的,在下知道姑娘不能轻易露面,但凡事总会有个意外,比如,面纱被风吹落。”梁少顼说着,为了在没有一丝风的雅厢里让这个“意外”发生,伸手轻推出一掌,略带内力的掌风抚向璇玑的面纱。
璇玑微微皱眉,心里想必是狐疑这位客人看着涵养颇高,气质不凡,却是太不懂得怜香惜玉了,要知道带着内力拍过来的掌风,即使手掌并没有切实碰到脸面,如果正面迎接,人也会感觉被扇了一个耳光,面纱必然会掉。
梁少顼正满心的幻想着她的容貌,还未曾见过,便有很多猜想,不真实的看到,心里便总觉的缺少了些什么。
然而这茶司璇玑却也反应神速,只见她坐姿未动,只是身形朝后微微移动了半尺,完美的躲过了那掌风,眼神微敛,面纱摇曳,似乎嘲笑。
梁少顼心火微热,自然不会放过,从侧面又抚过我一掌。只见璇玑足尖轻起,身形微移,动作优雅身形段婀娜的又躲过了一掌。
两次都没有看到璇玑的面容,连面纱都未曾掀动,梁少顼不知道这个女子的功夫有多厉害,厢房里缀了铅的重帘都被他的掌风抚得摇晃,发出铮铮的碰撞声,乌木的窗柩和门框也咯咯作响,听着感觉茶楼风雨摇摆,厢房内的茶几矮凳也被震得来回漂移,发出令人起鸡皮疙瘩的摩擦声。
梁少顼突然看向璇玑的身后,“咦?”
璇玑见他如此也回头看去,突然感觉身上肩上,肋下和后背三处各被点了一下,一时无法动弹,只要徒立在原地。
梁少顼绕到她面前,迎上璇玑的恶狠狠的目光,刚才故意看她身后引开她的注意,借机点了她的穴道,看她一脸的愤怒,又觉得此举有些违背君子,于是先抱歉道:“对不起姑娘,在下实在是好奇,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璇玑杏眼圆睁,眼中的杀气暴涨,被点了三处穴道,此时肯定浑身发麻,只有脖子以上还能动弹,只听她伤心的说:“梁公子何必为难小女子,这是茶楼的规矩,若我不面覆轻纱,将从此在不能接待客人。”
梁少顼奇怪:“这是什么规矩?”
他伸出手,本想要摘下她的面纱,趁她安静的时候看看她的模样,却看见她的眼睛里,竟然荡漾着眼泪,像一颗水晶凝在眼眶里,不觉有些心疼,也不欲去摘面纱了,反而在她的身上点了几下,解开穴道。
赶紧抱拳作揖,“抱歉,方才是在下唐突,我只是很好奇,既然姑娘不愿意就算了,至于姑娘的容貌,你若愿意便揭下面纱,若不愿意,我不强求,一切随缘。”
璇玑跃开一步,摆开架势,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根蛇骨软鞭子,倾注了内力的鞭子张扬而灵异,璇玑的声音也变得低沉,夹风带雨,“登徒子,若你刚才当真轻薄我,我必杀了你。就算我不能杀你,也必将给你一道江湖追杀令,追你到天涯海角也要杀了你。”
梁少顼一惊,这姑娘前一秒还楚楚流泪,后一秒便杀气摒现,这翻脸的速度简直比翻书还快,但看她剑拔弩张的样子,也不顾在茶楼里,还有生意要做,手里的鞭子也早做好了随时进攻的准备。
梁少顼知道,她既然停在那里吧马上抽鞭子,是为了等下一秒他的求饶。在围城的时候他就经常这样吓唬郁乐和底下的人,一般他们看到自己发怒,就会缠过来,好言求饶,梁少顼也只是吓唬他们,乐此不疲的吓唬他们。
但是求饶这种事,梁少顼没干过,于是直挺挺立于原地朗声道:“璇玑姑娘,我若真想轻薄你,早就动手了,实在是好奇才会出此败策,你若为此就要杀我,我也无可奈何。但请等我先办完我的事,拿到明天的答案再杀。”
璇玑哼一声冷笑,“你不提醒我倒是忘了,你是客人。”她本来也不欲杀这个人,一时气愤而已,于是收起鞭子,“那么明日你来我给你答案,然后再杀你。”
梁少顼不禁想笑,他强人住笑容,此时的表情一定很奇怪,“好说,那么等我办完大事,傍晚时分前来,希望姑娘到时候已经把我要的答案准备好。”
说完,抱拳做了个告辞的动作,大步流星的朝茶楼外走去。
“慢着!”又被璇玑叫做,梁少顼奇怪的回头,只见璇玑朝她递来一个茶盘,“公子还未付茶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