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佳郎》 022、往事如烟 免费试读
时间仿佛退回了很多年前，她仿佛回到了最初她见到末伏的那一天。
与现在的冰冷大不相同，那一年的那时尽管是末伏的气候，记忆中却依旧是难忍的炎热。
这是她记忆中儿时第一次离开唐家大宅。
陌生的宽广，比预想中更多的人群。各种各样新鲜古怪的玩意儿，那时的她就连糖葫芦都还未曾吃过。
她见到了很多同她年龄相仿的孩童，他们大多三两个或是一大群做着游戏，笑笑嘻嘻，不亦乐乎；也不乏同她一般周身都包围着一大片仆从的贵公子哥儿和小姐，但他们也同她一般眼中闪烁着兴奋和好奇的光彩。
而比起这陌生而新鲜的一切，让唐卿卿更加感兴趣的，却是那片被燥热所包裹的树荫下，紧紧缩成一团的弱小身躯。
那个人就是末伏。
“老天爷！小姐，您别过去！”
方才唐卿卿听人说，这个小男孩儿已经待在这里许些时日了，天气着实是热得厉害，他无处可去，只得靠在此处。已然是几日都未曾进食，他饿得头晕眼花，但是又不肯低头求人。
一直到她站到了他的面前，他才不情愿地缓缓抬起头来，脸上脏兮兮的一片。
唐卿卿略有些错愕，她从未见过如此不修边幅的人。她从小便生活在无风无浪的大宅子里，她是族人的掌上明珠，更是下仆们正想讨好的对象。
她从未见过这般的眼神。
他漆黑的眸子里似乎闪着利刃，望着她的眼睛里写满了防备，不满，甚至厌恶。
唐卿卿不知为何这个小男孩儿要这么看着自己，甚至令她恐惧地开始微微发颤。接着，他似乎也是发现了唐卿卿的异样，嗤笑一声，似是不屑，更不再看她。
但是她没有离开。
唐卿卿也不知为何自己会这么做，不是出自于害怕，而仅仅是想要留在这个小男孩儿的身边。
由是，自唐卿卿自己认识到了这一点，她便是主动蹲到了男孩儿的身旁。乌黑的大眼睛打着转，他不看她，她却是盯着他不放。
跟出来的仆人们急着直打转，但唐卿卿就是不愿跟他们回去，也不肯离开。
——直到身旁的男孩儿肚子里传来了一声打雷似得闷响。“咕噜噜”的，唐卿卿哪里见过这仗势，吓得恨不得马上弹起来。
但她却是没有看他，反而是抬头望了望天，狐疑道：“奇怪了呀，现在还是个大晴天怎么就给打雷了呢？”
此言话音刚落，男孩儿陡然抬起头来，环绕了四周一眼，眼睛锁在了一旁唐卿卿的身上，面颊“噌”一下就红了起来。
望着面前这两个孩子的举措，方才还急得不得了的奶娘却是忍俊不禁地笑了。
“小姐，这可不是老天爷在打雷，是旁边这位小公子肚子饿了。”奶娘在唐卿卿的肚子上画了一个圈儿，表示是这里发出的声响，唐卿卿听得一愣一愣的。
她还不曾饿过肚子，相比较于男孩儿面色的尴尬，她却是觉得有趣得打紧。
她先是命奶娘买了一些烧饼过来，也不管他愿不愿意，就往他怀里一阵乱塞。
“我会再来看你的！”天色已晚，唐卿卿也不再逗留，同奶娘手拉着手，身旁围着一大片松了一口气的下仆，有的还掏出了丝帕为其擦拭，似是生怕男孩儿弄脏了她。
男孩儿望着唐卿卿逐渐远去的背影，唇角扬起了一抹自嘲的笑容。
大户人家的公子小姐哪会真动什么菩萨心肠，无非只是心下觉着从未见过他这般落魄之人，十分新鲜罢了。
许是因为两人的年龄相仿，给予他的烧饼也不是什么糟糠或者残羹剩饭。男孩儿愣愣地盯着那烧饼看了许久，终究是在肚子一声声的雷鸣下吃了个一干二净。
然而一切都并没有像男孩儿预料的那般发展。
第二日晌午，男孩儿如往常般依旧留在那一隅之地，而面前，还是站着那个站着同他坐着都差不多大小的唐卿卿。
她今日的模样却是同昨日不大相同。
身上的衣物依旧是上乘布料所制，然而不仅梳好的小辫儿像杂草一样乱糟糟的，脸上和身上都似他一般脏乱。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你一眼我一眼。
后来男孩儿问她，怎么给搞成了这般模样。
唐卿卿答，父母不让她老往外面跑，她便从院子里找了一处狗洞，给钻了出来。
……
男孩儿心想唐卿卿的脑子怕是生出了什么毛病的，不然就是乱跑碰坏了脑袋。
当然，这些话他也是只敢在心里想想的。
一连几日下来，唐卿卿每日在同样的时辰，都会偷溜出来找他。每一次都抱着一大堆吃的，还把肉饼塞在口袋里油腻腻地就往他手上塞。然后便是蹲在他的身旁，无论他搭理或者不理，就像是只鸟儿似得张着个嘴噼里啪啦个不停。
“我叫唐卿卿，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父母特别恩爱，有个哥哥，刚刚还添上一个弟弟，你的家人呢？”
“我家就在前面不远的拐角处，你家住何处？”
“你为什么要来这儿？”
“你来这儿多久了？”
“你愿意同我回唐家吗？”
一连串的问题使男孩儿措手不及，大部分的提问他都是没有回答的。但是令人无奈的是，她还没能从他身上捞到什么情报，便是将自己所有的讯息都卖了一个遍。
当他告诉她，他被家人抛弃了之后，她却是抛出了这样的一个问题。
男孩儿抬头，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这个傻乎乎的小女孩儿。
她甚至都没有要强求带他走或者对他做一些什么，只是一直都在问着。他甚至在抬眼看她的时候，都能够清晰的看出她眼神里写着的不安。
她的语气带着太多的不确定，他太过清楚她有多害怕被他拒绝。
“不了。”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是卡在男孩儿的喉中，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
终究，男孩儿咬着牙垂下了头，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
而唐卿卿更是一反常态，没有再追问下去。那日唐卿卿走的时候，男孩儿头一回凝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感受到了发自内心的深深不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