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谷》 第14章 前往三里塘1 免费试读
第二天清早，也许是天气晴朗了太久，离开寄客村时，下起了雨。
本就寒冷的节气，在弥散的雨雾里，冷意入骨，这并不是梅雨季节，可雨却飘散的异常细腻，沁透着大家的衣物。
院落里一出房门，平日里松软的尘土便变成了泥泞的泥巴路，使人每走一步都觉得脚下的鞋子被吸在了地上。
“来，大家换双雨靴子吧”爷爷从家里提出了几双黑色的靴子，一边分别递给了每个人，一边说道。
小沫的那双比较特别。
“来，小沫，爷爷给你个任务”
“啥？”
“自己把靴子穿好哈！”爷爷道。
“......”小沫无语。
爷爷又盯着小沫自己穿好后才回了屋，去拿行李。
过程里，小沫的尴尬只好自我掩盖，因为她只想好好的听爷爷话，哪怕爷爷是错的，都无所谓！
临走时，天算刚亮，村落里的村民都还在睡着。
一行共四人：爷爷，张老头，小沫，羽儿。
“哇，爷爷、张爷爷你们怎么背了这么重的包包啊”小沫来回看着爷爷和张爷爷的包裹惊讶的问道。
包裹由旧布裁剪而成，缝缝补补，补丁一个挨着一个，灰一块，蓝一块，看起来入一件退了颜色的旧袈裟般，别具一格。
“傻孩子，这一路路途遥远哩很，爷爷带了不少干粮——麦饼、花生、土豆粉......”
“那，张爷爷你呢？你带的啥？”
“我啊，我带的有换洗的衣服，还有一个帐篷，晚上我们总不能直接睡人家麦地里吧？”张老头调皮道。
“给我带点吧，我也能带啊！”小沫道。
“呵呵——”爷爷听后却笑出了声。
“爷爷你笑什么？”小沫疑惑道。
“累了就让羽儿哥哥抱哈，东西就不用你拿了......”爷爷说罢，便径直出了院子，往村外走去。
众人刚准备跟上，却听到身后有人叫到：
“域民！域民！等等我，我也去！”那是根子，听起来声音有些沙哑，像是刚哭过的样子。
爷爷转身，便看到了在泥泞里狂奔的根子。也背了个大大的包裹。
“嘿嘿、嘿嘿、嘿嘿——”后面还跟着傻妞。
“根子？你知道俺要去哪儿？就要去要去哩。”爷爷好奇道。
“不是去三里塘的棺材铺么？俺哥死嘞，听说三里塘刚办哩棺材铺灵验里很，不买他们棺材还得死人”根子带着一丝哭腔，又有一丝害怕的看了看一旁的傻妞说到。
傻妞浑身上下都已经湿透了，脚上只穿了一双手工做的粗步鞋，正因为粗所以看起来会厚一些吧，于是里面穿个厚袜子，便当做冬季暖鞋了。
她依旧“嘿嘿、嘿嘿，”的叫着，口气里有一丝哀怨。
“你知道哩还不少！听谁说哩？”张老头问道，他以为这样的事对于各村落而言都是个秘密，还一直沉浸在自以为见多识广的得意当中。
“大家都知道啦，谁还没有个外村里亲戚不是？最近光参加葬礼就走了不少村啦。”
“......”
众人听罢，又陷入了一片死寂当中，随着细雨逐渐的密集，沁透着每个人，小沫才在一个寒颤里对爷爷说了句：“爷爷，我冷...”
爷爷又慌忙的奔向院中房里，想拿几件野草和竹子编制的蓑衣给众人披上，却无意中又看到了冷却了一晚上的，老王的尸体。
“小伟！快起来啦！老王得赶紧给送回去！”爷爷躬着身，一边提这几件蓑衣，一边对隔壁屋的小伯大叫道。
听到“老王”两个字，小伯立马惊醒过来，如在噩梦中惊醒般呆坐在床头，恍惚了良久。
“小伟！...”爷爷提着蓑衣走出屋时又大叫了声。
小伯这才从呆滞里测底清醒过来，对着窗隔着白色雨布道：“起来咯，马上去！”声音有些沙哑，还是不缺滑稽。
若老王的死，在昨晚给了张老头和爷爷一丝，或者很大的感触，那么很不幸的事，今天所有人都不会再为老王过多感慨，甚至连怜悯都不会有了吧。
或许是因为大家太忙，或许是因为大家不善于表露伤感...
但可以肯定的原因之一是：“因为，事不关己。”
爷爷听到小伯的回复，径直走到院门口的大家面前道：“赶紧一起走吧，我们今天需要过一条河。要抓紧时间才行了，若中午之前不过河，我担心这反常的雾，会沁透河床的淤泥，到时带这么多东西就很难过河了。”
“你说这死人反常就算嘞，天气也反常，世界是要变咯！”张老头无奈感叹道。
众人终于上路了。
田间的小路只有约莫一米宽，本就松软的土壤，已经在雨雾的滋润里变得粘稠，但踩着还是要比村里的泥巴要舒服的多。
比起村里，田地里没有了树枝、麦秧、花生鞅和石块以及各种各样的垃圾......
而一旁的麦田，绿油油的依然一望无际，逐渐消失在一片雨雾朦胧里。
羽儿用心感受着眼前的一切，看着每一颗麦苗尖端一直残留的水珠，寒冷使其变白，又模糊了少年的双眼...
小沫一直走在前面，似乎很喜欢这样的麦田小路，特别是在雨季的时候。
什么原因呢？大概是因为雨季属于阴天，而阴天又带有一丝哀伤吧。
这恰好附和了小沫的境遇。所谓喜欢，不就是这么回事么。
当然，羽儿也很喜欢眼前的一切，所以他一直都想走的慢一些，生怕雨季没了，因为没了可能也就没了眼前小沫的活泼与快乐。
小沫一直踮着小脚，走的最快，也许是因为太轻，没能暗下潮湿的淤泥吧。
想想也是，那些混沌的世界，对于浅显的观望者而言，踩不下去。就对了。
可再想想又不对，因为傻妞却重重踩进了淤泥里，她多傻，可还是深深的陷入了那混沌的世界里去了，甚至无法自拔。
也所以，她走的最慢，一直呆在最后面，庆幸的是却有根子一直孜孜不倦的陪着。
根子，这个可怜的老男人就这么仅剩下傻妞一个亲人了，可比他更可怜的却是他的大哥：
那个为了救人却无故丢了自己性命的人，此时此刻，正孤零零的被丢在茅草屋里。
他正在雨雾与冰冷里，跟世界，做着最后的诀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