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秋月若等闲》 第七章 看马 免费试读
上官谨抱着佳敏出了院子,一路上听着佳敏奶声奶气地说笑,方才的不快已经烟消云散。
穿过花园,来到马厩,敏儿挣开上官谨的怀抱,来到马槽前。
上官谨赶紧上前拉住佳敏,说:“莫乱动,仔细踢人。”
佳敏笑道:“我不站到它们后面,它们就不猜疑我,就不会踢我。”
上官谨好笑地说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佳敏说:“‘马头儿’告诉我的。”
旁边管马的奴才们看到主人来了,早就跪在一旁侍候着。听佳敏这么说,都把头伏得低低的,生怕上官谨责怪——想来这话就是他们说的。
上官谨不禁皱眉:“敏儿,你常到这里来玩儿吗?”哪个官府的千金会跑到马厩来玩儿?刘氏是不是太纵容敏儿了。
佳敏叹口气,说:“不能常来。母亲不允许。”
上官谨这才松了口气。
可刚松了口气,却看到佳敏她拿了把草料去喂一匹枣红马,那匹马低下头从她手上把草料舔得干干净净。
上官谨看得心惊肉跳,又上前拉了一把佳敏:“仔细它咬到你。”
敏儿却“咯咯”地笑了,说:“它吃草,不吃肉!”又说:“父亲,我最喜欢这一匹,我给它起了个名字叫飘飘儿,它会在云里跑哦。”
上官谨的眉头不禁又皱了皱,谁跟敏儿讲这些胡话,还能在云里跑?其实他认得这匹马,是一匹很温驯的老马了,当年自己在家的时候经常骑它出门。
上官谨自己正想着往事,只见佳敏拿了根树枝,在地上画了起来。画着画着说:“父亲,我会写‘大’,不会写‘马’,你教给敏儿啊。”
上官凑过来一看,这个“大”字写得还真是有模有样。不由觉得有趣,赞道:“敏儿不愧父亲给起的名字,确实聪敏早慧。”随后便把“马”教给她,学了两遍之后,佳敏便学会了。
上官谨很是惊喜。又问佳敏还会些什么字,佳敏便又写了几个,奇怪的是字形全对了,笔顺却不对。上官谨纳闷地问:“这是谁教你这么写的?”
佳敏说:“没人教我。是我问别人这些字念什么,是什么意思,随后记住它们长什么样子。”
上官谨颇有些激动。自己当年就是三岁开蒙,可那是请了正式的老师来教。佳敏可没人教,全是自己学会的。若是有人正式地教一教,会有多大成就啊?可是只激动了一会儿,便冷静了下来,摸着佳敏的头,叹了口气,说:“可惜了,你是个女儿。若是个儿子,有大出息。”上官谨心里其实是有些伤感——当年自己在京里也是出名的才子,如今却是一事无成。长子上官敬在学业上又平平,不像是太有出息的样子;敏儿肖自己,可惜却是个女儿。
佳敏一旁辩道:“父亲,女儿家的事情敏儿也会做,敏儿正在学针线刺绣,过两年还会学做饭——可是敏儿还是很想学读书认字物。”佳敏的一双大眼睛闪着光芒。
上官谨有些感动,他说:“当然要学读书认字,女儿家虽不用考功名,但咱家世代书香,岂能不识字?走,父亲带你上街买书买字贴去。”
佳敏喜得跳了起来,拍手道:“买书去!买书去!”又问,“父亲,我们骑大马去好不好。”
上官谨笑道:“大马很高的,你不怕?”
佳敏说:“我早就想骑马了。可他们都不敢带我骑。母亲说等父亲回来就带我骑。‘马头儿’告诉我,父亲在家的时候天天骑着‘飘飘儿’出门呢。”
上官谨心里一热,原来敏儿喜欢这匹枣红马,还是因为它是自己当年的坐骑。想来敏儿常来看马,也是想念父亲的一种表达。自己这三年都没在敏儿身边,可敏儿对自己却是无保留的一片赤子之情——越发觉得敏儿帖心温暖。他高兴地答道:“好,父亲就带你骑它出门。”
不知不觉中,上官谨的父爱之心,已完全被佳敏“俘获”了。
马倌们给枣红马备好鞍,牵出来又仔细查了一遍,这才把缰绳递到上官谨手里。
上官谨先是牵着马走了两步,又亲自己查了一遍鞍佩——这是要带着宝贝女儿出门,他当然要仔细些。
牵至上马石处,上官谨踩着上马石上了马,试了试,觉得稳妥了,就要敏儿过来。
佳敏一点也不怵,她爬上上马石,冲父亲伸出手。上官谨一猫腰,就把她揽上马来。
佳敏侧坐在马上,靠在父亲怀里,“咯咯”娇笑,一点儿也不害怕。上官谨越发觉得骄傲。他轻轻催动坐骑,带着敏儿从马厩边的侧门出了府。
上官谨因为带着敏儿,又是行在街道上,不敢骑得太快,只算是缓步而行。而且也没带很多仆役,只有冬青跟着。
“敏儿,颠不颠?”上官谨一手环着敏儿,一手控着缰绳问道。
敏儿娇笑道:“不颠。真像在云里跑一样。”
走到街上,敏儿拍手笑道:“走马看街真好玩儿!”
上官谨笑了,说:“那叫‘走马观花’。”
说着话,来到一处书肆。老板一见来人穿着不俗,赶紧上前热情招呼。
岂知上官谨心里却倍感失落。当年人称京城才子的他,大些的书肆老板哪有不相熟的?——如今这位老板却是个生面孔。
也是,自从当年李氏病后,他便没有了读书的心思。后来的日子也不过是浑浑噩噩地渡过的。在京外的这三年,虽然那心碎之痛好了许多,人也振作了不少,可每日里想的不过是仕途经济,也没认真读过书。
现今看着这满屋的书香,是这么熟悉却又陌生。
“爷喜欢看哪类的书?我这儿有新进来的褚先生的游记和水夫人的诗词,现下卖得最好。”老板热情地推销着。
上官谨对读书已经没什么兴趣,便淡淡地说:“是吗?拿来我看看。”
老板快速地拿了两本书来,又说:“爷,我这儿有茶座,您坐这边,我给您泡杯香片,您慢慢挑。”
上官谨说“好”,便坐在一旁。
老板奉上茶,注意到跟着上官谨的佳敏,又说:“爷可是也想为府里的哥儿姐儿选几本书和字帖?”
上官谨点头。老板便招呼小厮一起抱了十几本书过来。上官谨便认真地给敏儿挑起书来。
佳敏说:“父亲,我在这里转转看看,不会乱碰人家东西的。”后半句话其实是说给那老板听。
老板赶紧陪笑说:“您随便看,没关系。”
上官谨说:“去吧。”
其实佳敏是很想弄明白现今这个时代的政治制度和历史渊源。上辈子的她,就算对自己时空的古代史也了解甚少,更何况这个不知所谓的“天朝”,所以她要赶紧识字,才能读书自学。
佳敏看着一架架的书籍,充满渴望,又无可奈何。那些字十之八九是不认识的。但她又恋恋不舍,便不停地在它们面前留连着。
上官谨挑好一本《幼学启蒙》和两本大字贴,给敬哥儿挑了几本有益学业的书,想了想,又给自己拿了一本褚东方的《海外记闻》。付过钱,叫小厮冬青去放到褡裢里。随后过来寻敏儿,看着敏儿盯着架上的书籍目光炯炯的样子,于是有几分感动。这孩子好学的样子像极了自己当年。敬哥儿也小时候也不如她。
出了书肆的门,坐到马上,佳敏仍旧很兴奋。她说:“父亲,街上好热闹,哪天带着母亲一起出来好不好?敏儿一手牵着父亲一手牵着母亲,敏儿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子!”
一句话说得上官谨心情激荡。当年,每次带着李氏和敬哥出来游玩,敬哥就是这样一手牵着自己一手牵着李氏……那时候,他觉得自己是世界上幸福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