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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清欢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低低地‘嗤’了一声:“沈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沈庭之轻笑道:“清欢姑娘别误会,在下的意思是,姑娘聪慧非常,实属难得。”
俞清欢收起唇边的笑意,静静道:“天下之大,聪慧之人何其多,我这点小伎俩就能得让沈公子如此赞叹,实在是惭愧。”
“哦?”沈庭之目光绞着她,他顿了良久才继续道,“你举止间优雅得体,谈吐有致,每一个细节都不失仪态,显然是受过悉心教育,难得的是,你举止间还留有一番潇洒舒朗之姿,肆意清透,有这等气质的人,真是不多。”
“你方才与我对弈,你不仅思维敏锐,入眼细致,更是取舍有当,懂得进退,可见心胸袒阔,非寻常女子所为。”
“而你刚才喝的那茶,是从渭国进贡过来的‘碧雪春’,价格不菲,整个祁国能喝的上的,怕是寥寥无几。这茶虽名贵,自带一股奇特的味道,寻常人若是第一次喝,都会忍受不了这种味道以至难以下肚,可在下方才瞧清欢姑娘一脸适然模样,仿佛已经喝过多次一般。”
沈庭之的声音戛然而止,瞬间只听得舱外江水的涛涛声。
舱里沉静的厉害,他的目光里却流淌着不明地意味,那种感觉会让人突然得变冷。
俞清欢就这样迎着他的目光,良久才开口道:“沈公子真是细致入微,可是这些又能证明得了什么呢?”
沈庭之又恢复了以往的那副表情,嘴角的弧度甚至有些漫不经心,只听他道:“不能证明什么,在下说这么多,不过仅仅为了说明,姑娘不同寻常而已。”
俞清欢知道这个人对自己怀疑,也明白自己的处境。
面前的这个人并不简单,他表面上虽随和,实则非常有警戒性,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是有目的有理由的。他生有一双异常俊美的眼睛,可是这双眼睛里却暗藏锋利,让人觉得无处可遁。
他不信任自己,可是他却欣赏自己。
不然以这样的人物,不会吃饱了撑的来和她废话。
俞清欢平复了一下心情,终于端起那杯残留的‘碧雪春’,他眸子捻着里面的漂浮的茶叶喃喃道:“俞清欢就是俞清欢,这个世上,也只有一个俞清欢。”
沈庭之突然朗然笑道:“所谓英雄不问出处,在下的那番话真的只是欣赏姑娘的才智,至于清欢姑娘是谁,出身如何,有着什么样的过去,我都不太关心,我是诚心想交姑娘这个朋友。”
俞清欢此刻是真的猜不透那人在打什么算盘了。
她忽然轻笑了一声:“那咱们也算是萍水相逢了,听起来倒是一件不错的事。”
萍水相逢。她的意思很明确,等到了京城,他们就得分道扬镳了。
她极力地想要和他们划分关系,是因为她觉得靠近沈庭之这个人很危险,可能还会影响她的计划。
她决不允许自己的计划有一丝一毫的波动。
沈庭之的眸子里第一次闪过惊讶,他抬头望着面前的女子,看着她那副平静自然的姿态。
聪慧的女子她见过不少,可是大多女子都会将她们的聪慧系到男人身上,他刚才有意和她说那句话,不过是想看她如何反应,会不会和那群人一样。
虽说他有足够的心理准备来接受她的回答,可是却没有料到她会拒绝地这么彻底。
她这是有意疏远自己。
他突然失笑了摇了摇头:“是,萍水相逢……”
行至青城,二人再次对弈,忽听得外面传来动静,李习随之踏进前舱:“是宣明侯的船,船上驻有皇军御卫,看样子是从尧州回来的。”
沈庭之只轻轻应了声,手间的动作却没有停止:“连宣明侯都亲自出动了,这个案子还真是不简单啊……嘶,清欢,我又将了你一军!”
俞清欢垂眼看着自己这一方的局势无奈笑道:“沈公子今日发挥的不错。”
“不是我发挥的不错,是今日的你有些心神不宁。”沈庭之看着她。
“是么?”俞清欢失笑,“可能是我一直在南方生活,现离京都越来越近,有些不舒服……”
她又疑惑问道:“方才你们所说的那位宣明侯是怎么回事,为何他的船上会有皇室御卫?”
李习看向沈庭之,才道:“前几日,宫中的安贵妃和她的长姐宣明侯夫人一同前往尧州看望族亲,可安贵妃竟在当晚无故去世,圣上知道后,自是龙颜大怒,当即就派人将与安贵妃同行的人都给押了,如今宣明侯亲自去尧州欲接回夫人,圣上却并不放命,故着人守押。”
“这么不给宣明侯面子,那安贵妃很受宠吗?”俞清欢问。
李习继续道:“就算是再受宠,宣明侯乃是堂堂一介侯爷,且不说这安贵妃究竟为何人所害还不得知,便真的与宣明侯府有关,圣上也得顾及几分,如此光明正大的留守看押,分明……”他说到这儿便止住不说,但是大家的心里也都明白。
安贵妃的死只是个幌子,圣上要做的,是借助这件事来削弱宣明侯的势力,向朝中之人表明他的态度,想要用其他人的力量来对付宣明侯。
“宣明侯手握骁卫军,近年来,圣上暗地里也在有意削弱他的军权,可都是无疾而终,所以……”沈庭之突然摇了摇头,一双清俊的眸子瞧着面前的棋盘:“只是这次,宣明侯怕真的要急上一把了。”
“依照现在的状况,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找出安贵妃的死因,只是――”俞清欢下意识地顿了顿,“没有人会刻意地与圣上过不去,这个真相,怕是没人想知道。”
从西城至京都,总共有了五日的水路,京都南郊的渡口边人影匆匆。
这日俞清欢穿了一身浅灰色的普通长衫,头发束起,俨然变成了一副翩翩少年的模样。
只是那身长衫却是有些宽大,衬得她人更加单薄,她右肩背着个包袱,踏着一双黑色短布靴,干练而又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