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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忠和玉兰听到陆婆子摔伤的消息,急冲冲的赶回来,听小乙说了事情原委,都不再理会,继续割麦去了。
第二天,陆婆子扶着腰满村散布张家媳妇打她的事,走累了就专挑人多的地方坐,加上刘婆子也跟张家媳妇吵过一架,两人迅速结成联盟,成了造谣的中坚力量,最后,以讹传讹,竟然说是张家媳妇看上申家的钱财,想把女儿嫁到申家,还要弄断申家孙子腿。
张高明从相好的小寡妇那里听到传言,气的回家收拾了媳妇一顿。
张家媳妇有口难言,也真正见识到陆婆子的难缠,加上农忙在即,也跟陆婆子耗不起这个时间,最后自认倒霉,买了些点心送来,算是赔罪。
陆婆子收了礼,照旧把张家媳妇骂了一顿,最后又装好人,说自己宽宏大量,对张家媳妇既往不咎。
陆小乙被陆婆子喊过去吃点心,看着她得意的模样,陆小乙恨不得在她脸上写上‘无赖’二字。
无赖婆子的腰伤很快就治愈了,因为她也要下地割麦抢收。
陆小乙想下地割麦,玉兰不同意,陆小乙一番软磨硬泡,玉兰才答应让她上午下地,下午在家呆着。
第一天割麦,陆小乙真正体验到农人的艰辛。
鸡叫第一遍就得起床,趁着早晨凉快,赶紧下地去割麦。
麦草干脆,麦芒尖尖,扎揉到衣服里,蜇的浑身难受。粗布衣裙把全身捂得严严实实,稍微一劳作,汗水就打湿了底衣,黏答答裹在身上,头上即使有草帽的遮挡,脖颈仍被烤的火辣辣。
都说收获是最让人开心的,可这收获的过程,真不是她想象中那么轻松美好。埋头,一刀一刀的收割,起立,一把一把的堆放整齐,躬身,一捆一捆的扎好,周而复始,枯燥乏味。还没割完一垄麦子,陆小乙就感觉自己要晕倒了,浑身热的难受,腰酸的要死,手被镰刀割了好几个口子,她望着广袤的麦田,深切的体会到靠着土地赚生活的农人,是多么的艰辛,难怪农人的钱看的那么珍贵,那真正是农人的血汗钱。
玉兰看太阳升到头顶,赶紧就让小乙回家去。
陆小乙不听,非要坚持,被陆忠拎起来,放到驴臀上,连带麦秆一同驮回家去了。
陆小乙又调了些糖盐水让陆忠提到地里去喝。
后面的几天,陆小乙坚持早起去割麦,等她割完一垄,日头已经升高了,然后坐着毛驴回家,去菜地摘菜做午饭,下午在家午睡一会儿,就带着弟弟妹妹一起烧水送水,喂鸡捡蛋、割猪草,给孵蛋的母鸡喂水喂食,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务。
等到麦子收完,碾完装仓,一家人都黑瘦了一大圈。尤其是陆忠,干活也不戴草帽,整张脸晒的黑亮黑亮的,玉兰稍微好点,但和闲适也不能比。
玉兰心疼孩子,第二天就让陆忠去城里买了猪肉猪骨头,又是炒又是炖的弄了几个菜,叫上陆寿增陆婆子陆勇一起吃。
农忙结束,紧接着就是准备陆勇的亲事。
陆寿增瞪了陆勇一眼,语气不善:“下月二十六,你自己看着办吧!家里什么都没准备,连你成亲的钱都是从小乙那借的,你说你这个当小叔的脸红不脸红?”
陆勇最近也晒黑不少,红脸也看不出来,瞅了小乙一眼,讪讪道:“爹,你别当着小辈的面说好不好?”
陆寿增气的把手里的筷子往桌上一放,“你还要脸?你自己说说,这几年你要是跟你哥一样,安安心心的去城里赚点银钱,至于这样吗?”
“小乙一个姑娘家,瘸了腿后半生还不知会咋样呢?她一点傍身的钱都被你借去用了,你要有点良心,就给个明话,这钱怎么还?”陆寿增盯着陆勇不放,非要他表态。
陆勇挠头,支支吾吾半天,仿佛下决心似得,捏紧拳头,大声道:“爹,我明天开始跟大哥去城里找活干!赚的钱全交给你攒着,行了不?”
陆寿增脸色稍微好些,“哼!这话暂且放在这儿,看你能坚持几天?你要再中途溜号,跟着高阳那二流子去瞎混,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一提到张高阳,陆婆子来气了,“我的儿,你看看你都结交的是些什么人?那张家婆子死得早,两个儿子都养废了,老大娶个媳妇更是个泼妇,当着我的面就敢打小乙,你说说,都是些什么人?高阳更是个完蛋玩意儿,整天游手好闲到处混耍,连个媳妇都说不上,这样的人,你还跟他搅和到一起干啥?”
陆寿增看了陆婆子一眼,算是认同。
陆婆子来了劲儿,越发贬低起张家来,“要我说,咱勇儿从小就是个好孩子,全怪那张家二小子,三天两头带着勇儿出去瞎混,好好的一个孩子都被他带野了。”
陆寿增赶紧叫停,“你也别说这话,我的儿子我清楚,也不是啥勤快人。”
陆婆子恨了陆寿增一眼,闭嘴不说话,夹起一块大肥肉放到小庚碗里,又夹几块炒鸡蛋最后叠上一个大肉骨头。
小庚噘着嘴,不满道:“祖母,骨头是给大姐吃的。”
“你吃,她喝汤就行了。”
陆小乙嘴角一瘪,心想,真是个偏心老太婆。
玉兰也不说话,给小乙小丁各夹一块肉。
等到吃完饭,陆寿增等人离开,玉兰又端出一大碗骨头汤出来,留了两大块肉骨头,让小乙和小丁分着吃。
小庚也不羡慕,笑嘻嘻的看姐姐们啃骨头,时不时的舔舔嘴唇,陆小乙喂他吃,小家伙赶忙摇头道:“我刚才吃了哦。”
玉兰对陆忠道“我瞧着爹娘过完农忙也瘦了不少,想着一桌菜由着他们吃够,我们两还年轻,少吃两口也没事。”
陆忠温和道:“辛苦你了。”
玉兰抿嘴笑道:“两斤肉两斤骨头做出来也没多少,娘的脾气你也知道,什么都挑给小庚,我看小乙小丁都懂事,仅着青菜吃,我要不提前留上两块肉骨头,两孩子就没得吃了。”
“明儿开始我就去城里找活干了,以后尽量多买些肉。”陆忠说道。
陆小乙一听他爹要去城里找活干,顿时来了兴致,也不啃骨头了,把手里的骨头交给小庚吸溜着玩,骨头汤也不喝了,让小丁喝去,凑到陆忠身边,好奇道:“爹,你在城里都做什么活?”
陆忠笑道:“有什么就做什么呗,赶上店铺来货,赶上商队装箱,都能搭把手。”
陆小乙一听就明白了,都是些累人的装卸活,老板不需要长期工,有活了再临时喊人。
“天越来越热了,爹,你帮着搬货好辛苦啊!”这都是靠体力吃饭的活,辛苦自不用说。
“辛苦点也没事,赚的钱也比种庄稼强!”陆忠笑道。
“爹,一天能挣多少钱?”
“货多的时候一天三十文,货少十文二十文也有过。”
陆小乙心里默算着,一天平均二十文,要是天天都有活干,一月下来也有六百文的收入。
“爹,岂不是一月能挣五六百文钱。”陆小乙问道。
“嘿,你这小脑瓜挺会算。”陆忠拍了拍小乙的头,笑道:“闲适城里找零活的人多了去,一样的活,你十文钱不愿意干的,别人愿意干,这样一来打白板的时候就多了,一月能赚个三百文就很好很好了。”
陆小乙点头表示领会,竞争激烈,价格混乱。
“有时候一天一文钱没赚上,还要搭上来回车费。”陆忠继续说道。
玉兰在一旁补充:“你爹有时候为了省钱,早早的就起床走去城里,晚上再走回来。”
“车费多少钱?”陆小乙问道。
“一文钱一个位置。”陆忠见女儿这么感兴趣,也兴致盎然的说道起来,“隔壁村有个老牛车,走得慢死人了,等到坐他的车进城,好活儿都被别人揽走了,我还不如早起走路进城。”
玉兰心疼道:“你又不是去城里闲坐,你是去下力气的,天天走路也不是办法,累了就掏上一文钱,坐在车上也能歇歇脚。”
“爹,你别去城里找活了,弄个驴车载客咋样?”陆小乙提议道,“一个位子一文钱,咱家有驴,只需配个板车,一趟就十来文,一天最少来回一趟,就是二十多文。”
陆忠摇头不赞成,“咱家驴都是下地干活用的,你娘天天好吃好喝的喂着,生怕有个闪失,你这丫头却要用来拉车,折腾几年就把驴累废了。”
陆忠这样的反应,陆小乙早有心理准备,她也知道农人把牲口看的重,特别是牙口好正值壮年的牲口,更是精心伺候着,甚至比伺候家人还上心。陆小乙脑海里默默算了算账,才开口道:“爹,你想不想着买牛买马?”
“想啊,咋不想?咱家驴也十来年了,还是你祖父分家分给咱们的,我到现在都没往家里添置过一个牲口。”陆忠说到这儿有些丧气。
玉兰笑道:“养几个孩子就够你累的,你就宽宽心吧,别听小乙在那儿胡扯八扯的,买牛买马哪有那么多银子。”
陆小乙瘪瘪嘴,她当初还真猜对了,如今这个家就是安于现状的过日子,几只鸡一头猪一头驴,十来亩好田地,男人闲暇时间能赚点小钱,日子就满足了,可是她还想让家里过的更好些,能有更多的牲口,更多的田地,更多的积蓄,在这生产力落后的古代,靠天吃饭终是朝不保夕,田地牲口粮食银钱才是最实在的保障。
趁着一家人都在谈论赚钱的问题,陆小乙还是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爹,娘,你们别嫌我小不懂事,听我把话说完嘛。咱家的驴驮粮食碾麦子推磨子,家里家外的重活它都干着,这样辛苦劳作它能活多少年,等到驴老死了,咱家才想着买新牲口吗?”
“我爹要是有了驴车,载人拉货都行,咱们村有牲口的人家也不多,别人舍不得牲口,咱家舍得,趁早挣点银钱,等到村里有人跟风了,咱们手里已经攒了些钱,咱们再把驴卖了添钱买头牛或者马,家里不就换了好牲口了吗?”
陆忠听得眼睛发亮,小乙的话说到他心坎上了。
陆小乙接着说道:“娘,你想想爹去城里装卸货多辛苦啊,那些货物那么沉,再过几年我爹的背都压弯了,还不如让我爹去赶车载客呢,比做苦力轻松多了!”
玉兰看了陆忠一眼,瞧着比前几年黑瘦太多,不免一阵心酸,再想想小乙的话,开口道:“咱算算账,红口白牙怎么说也没有真东西服人吧。”
陆小乙一听高兴起来,嚷嚷道:“我来算,我来算。”
玉兰嗔道:“嘿!啥活儿都敢接,谁教你的?”
陆小乙愣了愣,随口胡诌道:“小舅教的啊,不信下次你问他。”
玉兰笑道:“他就那点道行,还能教你?”
“小舅道行高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