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梦之城》 第十三章 寄生婴（下） 免费试读
“这下面的东西是活的？”
“嗯，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到底是不是？不要那么模棱两可好不好？”我皱眉，有些恼怒，但并不清楚这份恼怒究竟从何而来。是轩辕凡敷衍的态度吗？其实不然，他的表情告诉我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是经过认真思考的。
“一定要这么非黑即白吗？”他笑说，有些无奈。
“生，或者死，难道还能不非黑即白？”我反问，并显得有些理直气壮地瞪着对方。
“如果我说那东西不死不活，这样的答案你可满意？”从未褪下的微笑，温和平缓的语调，狐三爷好脾气地继续和我纠缠。微弱的光线下，我只能大略地辨识出轩辕凡此时脸上所带的表情，不过那也是在离得近的条件下。在这阴暗潮湿的走廊里，鼻腔里充斥着一股若有若无，却让人始终无法忽视的腥锈味儿。四周近乎漆黑，像推不开的雾气，为潜藏在角落里的未知提供伪装。
“……”一时哑口无言。不死不活？那是个什么东西？
我发觉只要和这位传说中的副校长斗嘴，就是一种吃力不讨好的行为，不仅浪费大量的脑细胞，还每次都会占下风，这让我打心底里郁闷。大概是现在我被噎得脸色很难看，他反倒当真笑出了声来。
“呵呵，我就是想让你了解，才让你特地跑到这里来的呀！不然你觉得我大晚上的呆在这种环境完全谈不上好的实验室，是为了消遣呀？！”
“可是你不是说我知道了一定会后悔的吗？那为什么还要让我知道？我并不想后悔。”我深知我内心并不是好奇心过剩的人，虽然有些时候也喜欢探究，刨根问底，但只要我定睛朝楼梯下面那无尽的深渊看，莫名的恐惧还是会提醒着我不要玩儿命去满足所谓的好奇心。到了这个年纪，自然明白什么叫做知道的越多，就越多一分危险的道理。
“原因很简单，因为你是周择旭呀！知道我之前为什么千方百计地劝说你转到生物系吗？无外乎是想你能更容易地理解我们所从事的工作，然后尽快融入进来，接替因少了那个人而落下的一大堆工作。”说了半天，最终的目的还不是为了利用我，让我更好的完完全全的成为那个人的替身。即便游戏规则我是早就明了的，也有万全的被别人利用的心理准备，但真正通过别人的嘴明明白白地再次说出来，心里还是不免升腾起一股明显得让人没办法无视的厌恶。这种厌恶融化在了我的语气里，使我出言不善，遂说出的话也无意间带上了浓浓的讽刺意味儿。
“呵，既然如此，那还请副校长您知无不言，莫要拐弯抹角的好。否则鄙人愚笨，免得到时兜不过您的弯子，也枉费您特意带我到此的苦心。”
他听罢也未见不悦，依然是面带笑容地转身，继续在我前面带路。我自然不会相信他是真的不介意，上次的挑衅，他已然向我暴露了他睚呲必报的小人本性。如今既然他摊牌了，大家也就不需要再保留什么假惺惺的客气，还是公事公办的好，速战速决为妙，环顾四周，我实在不想在此久留。
呈圆形的走廊看似没多长，却想不到还是要费些脚程的。不由惊叹着这里的建筑设计，普通直白的外表下，似乎藏着不易被人留意到的视觉误区，巧妙地让空间扩大了。比如脚下这看似水平的地面，却存在着不专心留意就会被忽略掉的斜度，所以我们一直在上坡与下坡不断的交替中行进。且或许就是这个原因才让我在向下望时，一眼会有晕眩的感觉，错觉得仿佛永远看不到尽头，犹如仍在不断旋转吸纳的漩涡般真实。现在看来，一层层都是圆形的布局，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圆了。震撼于设计上所煞费心思的同时，疑惑着如此刻意的目的，相信一切定不会只为满足美观和创作的新意。
一边这么一前一后地走着，一边沉浸在这短时间的沉默及思考中，各自思量着，也像是终于给了他充足的时间措辞，只见他抬起一只手臂，向后微微摆了摆手，闲聊式地开口：“我知道你现在难免心里会有些不满，可有些事老早就是被定好了的，不要误会，绝非老生常谈的宿命之说。今天的你还是你，可你也是周泽煦，周泽煦就是你。”莫名其妙的一段话让我一头雾水，然没有开口接他的话头。而他也像是理解我的困惑：“我不期望你现在理解，因为就连我也是局中人，每个人的故事还是要靠每个人自己去参透，旁人无需多嘴。其实从我的角度，我更希望你继续迷糊下去。呵呵。”轻笑一声结尾，看不到表情，语言中无意流露出的是宠溺吗？还是只是我的一厢情愿？亦无从得知。
太多的秘密是狐三爷和这个实验室的共同点，尤其自刚才的直达电梯开始，这种感觉就越发的强烈。总是让我隐隐觉得他们一直在致力于颠覆人对所见事物的第一印象，也往往会爆出些惊喜，让人恍然意识到原来并不是那么一回事儿。却始终遮遮掩掩，毫不干脆，目的尚不明确，却也不乏趣味性，令我此时越加地期待几步之遥外那唯一亮着灯的房门后，将是怎样的一番风景。仔细想想，心中的厌恶并不如想象中的那般浓厚，反而是对未知事物的不安居多，也就不再那么倍感浮躁了。
开门后骤然映入眼帘的强光，让我一时眼前一片白茫茫，看不到任何东西。微眯起眼，**瞳孔慢慢适应变化的光线环境。眼前的景物逐渐清晰，并不多么新奇独特，内心浮起一丝失望。生物实验室还是那副样子，就是比一般的面积略大一些，莫过于试管，烧杯，显微镜等等。唯一抢眼的是正中的那张铁床上，此时正躺着一具全身赤裸的男性躯体，正是早上突然暴毙，并离奇“死亡”的同学。一旁的一个玻璃缸中浸泡着他吐出来的那个怪胎，扭曲地蜷缩在狭小的空间里，皮肤和那紫色泛黑的血管依然清晰，即便是现在看来，还是让人一阵阵地感到恶心。
眼前的男孩依然面色红润，眼皮已经被拨了下来，身体也已经被拉直，再不是先前那副骇人狰狞的模样。如今看起来更像是睡着了，而不是已死去。
“你这是准备解剖他吗？”
在桌前不知翻弄着什么资料的轩辕凡听到我的问话后转身，有些好笑地看着我。我这才留意到他的脸色非常不好，在光管的映照下惨白惨白的，近乎于鬼魅。双眼布满了血丝，像是已经伏案工作了良久，尽显疲惫之态。可眉宇间那种从容淡定，以及那双明亮睿智的眼睛，却没有因长期的工作而逊色分毫。
“他又没死，我如何解剖？你难道想我杀了他吗？”
“什么！？他没死？那你怎么不快点送他到医院治疗？”我震惊万分，呕出了那样不可思议的东西，竟然还没死？难道还有救？不过既然还有救，就要把握哪怕万分之一的希望。人命关天，我说着便急步上前想要查看他的身体，就在我的手指还差一厘米就接触到他的皮肤时，轩辕凡却再度开口补了一句，瞬时让我愣在了当场。
“可我也没说他还活着。”
“什么意思？”
“就是我刚才和你说过的不死不活的东西。”轩辕凡继续用一副悠然的表情看着我，随手拿起被置于桌边的杯子，轻呷了口咖啡。
“什么？！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他现在没有心跳，没有呼吸，但血液还在继续流动，像是那液体自身有独立的意识一样，奔流在血管中生生不息，和植物人完全是两个概念。而且……”只见他从白大褂的口袋中抽出一把寒光凛凛的手术刀，行至铁床旁，就这么轻轻地状似随意地在他的手臂上划了一道不大不小的口子，立马便有紫色的液体渗出，然后伤口又在眼前快速地愈合。整个过程不到十秒，看得我目瞪口呆。
“而且他现在是流着紫色的血液。尚不可确定他还会不会醒来，但绝对还活着，至少血液还活着，可以定义为一种生物，却不能完全认定为‘紫血人’。”轩辕凡继续道，而我留意到他特别强调了“人”那个字，似乎是在突出他现在已经不是人了。那么是怪物？
我彻底被弄糊涂了，不知作何回应。可能是一时无法接受他的说法，亦或是实在超出了我的理解范围。就在此时，放在一旁的罐子中，那个被吐出来的胎儿，却在那玻璃罐中突然动了起来，动作如跳跃，状似要冲破罐盖的束缚蹦出来。我惊呼了一声，但轩辕凡只是轻轻瞟了一眼，便不再理会。那表情像是多看一眼都会污了他的眼睛，厌恶之情溢于言表，竟和在阶梯教室时如出一撤。
“不必惊慌，那东西不会出来的，只是在抽搐罢了，早死了。”
“可…可死了怎么会动？”
轩辕凡转头定定地看着我不出声，大约过了五秒后，他叹了口气，像是终于放弃了什么，娓娓道来：“那婴儿叫寄生婴，顾名思义，它寄生在那个男孩儿身上，也是使他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的元凶。”
“这么说这东西并不是他本身生出来的，而是外来的咯？”我追问，感觉正在一层层剥落事实的面纱，但却像永远剥不完似的，总有那么几层遮蔽住视线，扑朔迷离。
“不完全是外来的，本来也是一种病毒，但最初来自实验室，是一种人工基因合成的病毒。或者这么说，外来的只是诱因，但真正孕育它生长的还是这个男孩儿本身，但我不确定它最初是怎么寄宿到他的身体里的。”轩辕凡微微皱着眉，像是在回忆着什么细节，又像是在努力思考着那些可能出现的情况。
“难道这是人为的…呃…谋杀？”之所以犹豫，是因为那男孩儿毕竟现在还没死，那么算谋杀未遂？
“不，这种病毒早在三十年前就已经被统一销毁了，资料上清清楚楚地记录着结论是一次失败的实验，后果是严重的，一场灾难，一场差点让人类灭绝的灾难。但至于最后是怎么收拾的烂摊子，我暂时还没找到记载。”见他一手微微撑着下巴，陷入了一种极度的苦恼之中，俨然一副挣扎在瓶颈的样子。
“你意思是说三十年前已经消失的东西再次出现在了今天？而这可能……”
“这可能是一场生化战争。”
有那么一瞬间，我看到镜片后面的那双眼里，正酝酿着如狂风暴雨般满满的杀意，然后一闪即逝，恍若幻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