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凡序位》 第十六章 夜幕下的荒野 免费试读
黎明是行动迟缓的老人，不管怎么等，怎么走，他还是藏身在看不到的黑幕后，让人担心他一旦咽了气，整片歌落大陆都会永远沉溺在黑夜。
哥特林神母院的遗迹还在零星燃烧，它身旁的比丘河水不断冲走历史进程。由天国森林的罗森雪山为起始，向东流淌的清澈雪山河水，到了这里旅程过半，它那身衣袍也褪去了颜色。
时间、风雨、灰尘，在黑色蜕化为浑浊的黄褐色，从一个水灵灵的少女，成了又丑又暗地站在丘陵荒地上，满脸堆满污垢的老人。
危险的直觉更加浓重了。
黑夜迟迟不往白天过渡，留恋的黑色并不带有安宁祥和的属性，而充斥了越来越多的诡秘与杀戮。
不用夜小烛多说，艾拉也能从空气的气味里嗅到愈发浓重的危险，彷如硫磺般刺鼻，她甚至有种不太正确的预感：只要他们稍停下脚步，会立刻被黑暗中无处不在的东西吞噬。
夜小烛和艾拉是两只在飞速逃窜的小生物，被发现的结果只有死。
具备灵智的动物早就在危险到来前逃命了，还有那些脑子是一团腐肉的不死生物，反倒是在沿河岸水分充足的地方游荡，茫然的瞧着空彻的原野，不知道有没有主宰北境的兴奋。
两个小时后。
夜小烛和艾拉再也没有力气奔跑了，地图显示，从这里到小李男爵的活动区唯一一座城堡，还有二十里地，那可是二十里森林和山地，就算是一个长跑健将也未必能在几个小时内跑完全程。
两人折腾了一晚上，根本没力气用最快的速度走完全程。
比丘河两岸上，聚集起来的不死生物越来越多，浑身腐肉粘稠、长着大嘴巴，行动迟缓但对活人不依不饶的东西一旦组成包围圈，两人势必极难脱身。
艾拉来到夜小烛身前，从背上抽出长剑：“我杀死几只，你趁着间隙跑出去，然后我断后。”
“不用了吧……”
夜小烛嘟囔了一声，尝试着回忆上次使用大师魔药的感觉，他的右手大拇指和中指轻轻一措，冰冷的火焰从他的指尖窜出来，桃花骨朵大小的火光闪烁淡红的色彩。
大师魔药转化来的火焰偏于阴冷，但此时面对成群结队的不死生物，冷火反而能救他们的一条性命。
冷火点燃，艾拉清晰的感觉到气温陡降，他们身体的热量都被小小的火苗带走了，关键的是，不死生物立刻对他们失去了兴趣，转而分散开继续搜寻其他热量。
她小心的跟在夜小烛后面，慢慢的往前走，努力的平静下心跳，实际上，在奥黛丽之吻点燃冷火的那一刻起，他们的心灵和肉体和能行走的尸体没什么太大的不同，心跳变慢，肌肤变冷，连恐惧的心思和活跃的心灵都寂静了许多。
有那么几瞬间，她还真以为自己是个死人。
死人跟着死人在荒野上散步。
“这么粗糙的障眼法只对畜生有效，对人无用。”夜小烛脸上又多了几分忧虑，虽然畜生们——整个荒原上的野兽都逃了，即将降临的危险可能完全超出两个少年的想象。
迷雾和恶灵，白蛾与黑夜，今天的夜晚无限延迟，白天似乎永远也不会到来。
夜小烛左手攥住艾拉的小手，右手举着冰冷的烛火，不紧不慢的在前头带路，冰冷的火焰驱散了重重迷雾，固态的黑暗会被暂时驱离，然后在他们后头的位置重新汇聚。
两人这么在夜里彳亍而行，艾拉后来回忆，她和他在生与死、日与夜的边界前进，旅途未知，生死难料，前后左右是随时会吞没他们的异类存在与恼人的黑暗，而手心只有一盏随时会熄灭的烛火。
可她却并不害怕，可能是因为拉着她手，带她往前走的男孩沉稳的脚步，从他的手心传来沉稳的力量和有力的心跳。
死神还在徘徊，危机飘忽不定。
走了不知道多远，两人在山野行走间，借助微弱的灯光，忽然见到在一颗大树下，有个浑身罩着黑袍的***孤独的守候着什么。
“葛莉，是你，你在这儿干什么？”夜小烛刚要调动法术先发制人，艾拉却认出***的身份。
她说这是哥特林神庙里负责清扫垃圾的，还是她进入神母院后，在一个早晨，***来到神母院请求图龙斯给他一个工作的机会，好让他替三个要结婚的儿子攒下一点钱。
图龙斯本不想要她，艾拉从中说情，给了***工作机会，火灾发生后，艾拉趁机放走了多数神母院里的工人，让他们去图龙斯的宝藏库里挑选细软跑路回家，但当时局面混乱，她没留意葛莉去哪儿了。
“我啊，我的伙伴，他们都死了，我要逃难，可不知道要去哪儿。”***张开双臂，哭诉道：“愿我的神保佑我，我没赚到钱，神母院发生了火灾，这么老的还还要受这样的罪……”
夜小烛看着老妇人平平常常，身边搁着个包袱，里头露出些破衣服、散碎的玩具之类的东西。
在荒山野岭里遇到老妇人，足以在心里打个问号，尤其现在又是逃命的****，要不要给自己招惹麻烦，夜小烛是不太愿意，但听见艾拉开口了：“既然这样，您跟我们一起走吧。”
说着，在他耳边说了一句：“我没从她身上闻到特别的味道，真是个普通人。”
夜小烛只好让老妇人跟随他们一起前进，但老妇人必须走在他们的前面。
而在湿地的西侧，在无穷无尽的黑夜里走了十几个小时的夜小烛两人，对停留地发生的事情茫然不知，漫长且危机四伏的旅途，也同样充斥无聊和寂寞。
夜小烛右手举着冷火，左手拉着艾拉的小手，一步步慢慢的在野外行走，冷火灯的光明还不足以照明地面，只是有它的存在，人会觉得还有一线希望。
老奶奶走在最前面，她用拐杖探路，加上后面的光源，一路走得也还算顺利，渐渐的，她走得愈发靠前，处于灯光着凉的最前缘，后面两人说的什么，她大概是听不清楚了。
艾拉生平第一次被男人拉着手走路，多少有点不适应，只好找话题岔开在她看来有些尴尬的气氛。
“你认识很多高塔议会的巫师吗？”
夜小烛：“嗯？不多，只认识几个，不过应该说，我想认识他们，但他们瞧不上我。”
艾拉深知此言不虚，高塔议会可以说是大陆精英巫师的集合，上古流传下最强大的几个巫师家族在数百年前组成了高塔议会，从建立之初开始，他们就牢牢的站在大陆巫师层级的顶端。
他们控制下的巫师帝国占据西南境和大半个西境，其他中部、南部也有其他的巫师组织，但实力都较高塔议会差距很大。
虽然近些年，关于巫师帝国的丑闻接连不断，她庞大冗杂的组织显示出高塔议会今非昔比，但常言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巫师帝国是骆驼，而至今还没有哪个巫师组织配称为马。
“议会、君王城、蒂亚斯帝国、高手如云的巫师、十万巫师军团、巫师帝王……”夜小烛念道这些名震天下的名词，语气里没带一丁点羡慕。
夜小烛拉着她走着：“你知道巫师帝国的统治者，巫师帝王奥古斯都吧。”
“知道啊。”
夜小烛：“传说他就有七种远古魔药中最强的一种，君父魔药，比大师魔药的名气还要大，只不过那是在他们的皇室家族里传承。”
艾拉：“我也听说过，巫师帝国的国王人称黑暗中的皇帝，在龙庭，有光明的皇帝，奥古斯都是黑暗的皇帝，上一代的巫师帝王对之前的人类高庭帝国皇帝毫不避讳的说过：你的战马所至，蛮族人丢盔弃甲。我的坐骑驾临，日月都会黯淡无光。”
夜小烛笑着说：“曾经有个战无不胜的将军，他登上了最高山的山顶，自豪的说：看，我比这座山还要高。但他说这话的时候有没有想起他身后跟随的士兵。我是想说，老虎之所以可怕，是因为久居深山老林，一旦让老虎来到喧闹的市井，人们就会失去对虎的恐惧心理，他们能**协力的把老虎抓住吃肉，至少也会失去对王者的忌惮。”
“你的意思是……”
“君王天生具有神秘属性，并竭力保持神秘，失去神秘，聪明的人会发现他所用的权谋不过是历史不断上演的轮回，本质和奴隶主对奴隶，地主对长工，街坊和邻居所用的手段差不多。而一旦他失去了职位，或者失去了权威，权力也随之远去，那时的皇帝、巫师帝王、万军主帅或当朝宰相，都只是个普普通通的老头罢了。种地的老头失去一切，还有土地耕种。可君王失去一切，将一无所有。”
夜小烛想起他在大师神庙的“大师笔记”里看到的那句话：反是你所见的、爱的、拥有的，都将要失去。
艾拉又听不懂了：“你真是个博学的人，除了身体有点虚，没太大别的毛病。”
夜小烛微微侧过脸，混血儿特异的帅气脸庞很无奈：“我说我不是，你又不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