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儿》 第3章 行会 免费试读
蓉儿带着药品和补药去看那两个被打伤的小丫头。
如今春兰秋菊因为这事，已经被抬回了下等丫鬟的住处，在昏暗的木屋的通铺里呢。蓉儿和梅儿他们几个绕了许久才到了地处洛府比较偏僻的地方丫鬟住处。
春兰和秋菊趴着躺在小木屋里的通铺大床上，背后的鞭伤，让她们动弹不得。看到蓉儿带着人捧着东西进来，动了动想下床来，却疼得龇牙咧嘴。
蓉儿急忙上前按住，“你们别动，我只是心疼两位姐姐受的伤，过来看看，带了些东西给你们。你我都是丫头，也不须顾那些礼数的。”
“不不，蓉儿始终是大少爷疼爱的人，将来还是我们的少夫人。少不得礼的，只是先下有伤在身，春兰秋菊失了礼数了。”秋菊急急地有些喘息地说。
对蓉儿的身份，洛府的下人们是很明白的，蓉儿是少爷八岁那年从白云寺带回来的，虽然夫人说是让蓉儿在洛府当丫头伺候少爷，但他们都是当主子伺候的。
因为大少爷见不得蓉儿受半点委屈，府里上上下下都知道大少爷对蓉儿的保护已经到了极致，而大少爷的怒气不是谁都能承受的。蓉儿呢，因为自己是丫头的身份，对府里的下人也十分客气，虽然得大少爷的宠爱，也不会在下人面前端起架子来，所以，下人们对蓉儿，一直都是非常爱戴的，在他们心里早就把蓉儿当是大少奶奶看待了，如今少爷离家还把印鉴交给了她，蓉儿在洛家的地位是毋庸置疑的。
大少爷的宠爱，大夫人的纵容，府里那几个主子就算不服气大概也动摇不了蓉儿在洛家的地位了。
如今贵为未来大少奶奶的蓉儿亲自到下等丫头的住处探视，叫她们怎么不敢动。
几个小丫头看到蓉儿到来也围着蓉儿，眼神亮晶晶地看着她。
“你们都还好吗？”蓉儿对围过来的丫头们点点头，有些担心地问床上的两人，春兰秋菊送到下人房之前已经让大夫诊治过了，伤口也包扎好了，只是身上包了个结实，反倒省下了穿衣服的麻烦，用薄被盖着只剩个脑袋。
“能好吗？”春兰有些气愤地说道，“大小姐只是想打我们而已，我们哪有出错。”
“是怎么回事？”蓉儿一听有些皱眉，难道这里面还大有文章？
“那紫砂壶是银环那小蹄子打破的，硬是赖到我们头上来。”春兰是山东人，逃荒到了洛阳一家人差点饿死她娘才忍痛把她卖到洛府的，人长得人高马大，有些粗狂，想来是比秋菊能耐些，这时候气愤地诉说起来。“也不知道她在大小姐耳边说了些什么，我和秋菊是伺俸，一般都只候在门外，那有机会去碰那紫砂壶。当时小姐说要品茶，银环和紫鹃伺候着，绿荫去取水。只听到里面打破茶壶的声音，我和秋菊走进去就挨了鞭子了。小姐还嫌不够解恨，架了凳子把我俩往死里打，银环还张罗着去把主子们都请来。”
“银环？”蓉儿皱眉，她对府里的丫鬟都很熟悉，脑海里浮现银环那张小脸来，下巴很尖，眉眼还算清秀，一双眼睛倒是满灵动的，只是想不到，这其中居然是她唱主角？
“是啊，秋阁里很多事情都是她说了算的，打罚是经常有的事，还专挑衣服能掩盖的地方打。”春兰哭着说道，“而且都是掐的多，再狠些就用了针扎。那些伤没两天就好的，旁人看不出来。有一年冬天秋菊还让大小姐烫了，你们看她左手臂就知道了。”
梅儿急忙将秋菊的左手从薄被中抽出来，果然，左手的手臂上，两条丑陋的疤痕横躺在那，显然是拨火用的钳子烫的。
众人倒抽一口凉气，蓉儿和梅儿对视一眼，这些年她一直都跟着洛晚枫，极少出清风阁，就算出来也是跟着大少爷东奔西跑的，府里一般都由洛扬管事，这些事情她倒是不知道的。
“也难怪大伙都不知道，我们院里那些人不敢说，她们打人的时候也极少留伤痕，秋菊那次伤得厉害，也只让管事的柳妈拿了伤药上而已。”春兰看他们一脸惊愕，也知道他们吃惊的原因，于是解释道。
“怎么他们这样待你们都不和大少爷说？”蓉儿有些心疼地问。
“大少爷百事多忙，我们也难得见上一回。”春兰将头埋在枕头里说道，“再说了万一让大小姐知道我们的心思，还不知道怎么对我们哪，有一回蓝儿去帮大小姐买点心回来晚了，大小姐就在她鞋子里塞了瓦砾，让她穿了一天，一双脚差点就废了，秋阁里的人都极怕大小姐的。”
大小姐平日里飞扬跋扈，只是洛晚枫在的时候才会表现得乖巧一些，蓉儿也见过几回，只是没想到是这般的歹毒。
蓉儿听得心里直冒冷汗，“好了，咱们就别在这背后议论主子们了。大少爷从不允许府里有人动私刑的，你们这事我也管了，你们就好生养着吧，大小姐房里的事我会留意的。春兰，秋菊，你们就好生歇着吧。”
出了丫鬟的住所，蓉儿心情十分沉重，原来这府里还有些他们不知道的事情。
“梅儿，你说其他各房会不会也有些事情是咱们不知道的？”蓉儿沉思着说道。
梅儿看着她，不知道说什么好，这样的事情谁听到都会有些感触的，其实洛府也算好的了，洛晚枫治家严谨，不容许家里出现责打丫鬟的事情，所以在洛府当差的丫鬟小厮老妈子管事们都相安无事，只是不知道还有大小姐这一出。
至于洛阳城里其他的大户人家，就连人命都出过，何止是打骂丫鬟的事情。这洛府里会这样治家，也多半是因为蓉儿，以一个丫鬟的身份，尊享大少奶奶的待遇，洛府里谁还敢薄待下人。只是这大小姐毕竟是洛府的大小姐，养成那种高人一等的优越感，下人在她眼里就成了一届蝼蚁，打骂还是轻的了。蓉儿大概是给大少爷保护得过度了，心里小小的正义感在此刻极度膨胀。
但如今她是洛府的掌印，她若吩咐下来，她也只有去执行了，“我先让各院的丫鬟小厮们注意些吧，应该也不会有事的，你今天也累了一天了，早些休息吧？”
“再过几天好像是洛阳商行商会的聚会吧？”蓉儿叹了口气说道。
“你要去吗？”梅儿有些担心地问道，毕竟这个世道还是男人为主的世道，她一个女流之辈执掌洛家已经很让人不服气了，虽然她只是代掌，但那些行会的老板们都是些老奸巨猾之辈，蓉儿能应付吗？
“必是要去的，洛家毕竟是行会的一员，而且，在洛阳城里做生意，没有行会的支持，那怎么行？”蓉儿说道，虽然她也不喜欢面对那些人，但必须要去的。
洛阳毕竟是三朝古都，繁华昌盛不是其他地方可比拟的。
看着车上络绎不绝车水马龙的人们，梅儿兴奋得一直靠在靠窗的栏杆上张望。蓉儿看着她兴奋的摸样，也有些动容了，靠过去和她一起看着下面熙熙攘攘的人群。
这天是洛阳商行集会的日子，俗称行会，商行的会长会在行会的前一天把帖子下到洛阳城里大大小小的各行各业老板掌柜手里，洛家是洛阳大户，自然也收到了帖子。行会是洛阳城里一年一度的商业集会，自然蕴藏着无数的商机，洛家又岂能错过？
洛晚枫去了京城，这出席行会的事情自然洛到了洛家的掌印大丫鬟蓉儿的手里，于是，蓉儿带着她的一干亲信和洛家的师爷慕容轩来到了行会的会址，洛阳城里最大的酒楼，洛阳集。
洛阳集原本也不叫洛阳集，只是因为行会，才得了这个名字，掌柜的索性直接把匾额给上了。三层的通楼建筑。所谓通楼就是三层楼的楼梯在天井直通的建筑，天井中央是一大展台，或在上面歌舞，或是展示自己带出来的宝贝。
蓉儿他们被安排在了三楼一个靠街临窗的位置，可以俯视整个天井，也可以看着洛阳最繁华的街道，所谓高高在上，应该就是这种感觉吧？
梅兰菊竹四个丫鬟蓉儿都带出来了。梅儿生性活泼泼辣，兰儿恬静温婉，菊儿谨慎大度，竹儿沉稳内敛，每一个都有着自己的性子，此时的表象也不一样。
梅儿看着窗外大呼小叫的，还拉着慕容轩的小厮洛安看街景，兰儿拿着小二上的茶，斯条慢理地在每个人的茶杯里都倒了茶，然后清掉，再倒。菊儿则在雅间里转悠，这里看看，那里摸摸，但完全不是好奇的样子，反倒像是在找些什么。竹儿则是神情淡漠地站在蓉儿身后，看着天井里来来往往的人，眼神里有一丝戒备。
慕容轩也带了两个小厮，洛安和洛景，连同管家洛扬，他们一行九个人，全在小小的包厢里。
其实行会也就是一个大型的茶话会，各商家都会带上自己得意的珍宝出来展示，还有就是为自家的产品找销路，也不外乎寻找商机合作伙伴的集会。
因为洛晚枫不在洛家，蓉儿自然也带不出来什么珍宝，所以她只命人带了些织造坊新染的料子和瓷厂出来的瓷器，都不是什么能养眼的东西，倒是瓷厂出了件紫胎红话的花瓶希望能在行会占一席之地。
做了许久，一个中年男子终于站到台上，手里拿着一面大锣，只听他当的锣上敲了一响，喊道，“各位大老爷们，大掌柜的，大老板咧，今日是洛阳行会开行的日子，各位大老爷们，大掌柜的，大老板们手里有什么宝贝就趁这机会拿出来让大伙儿鉴赏鉴赏呗。现在先听咱们会长先出来说两句。”
“各位兄弟姐妹们，展某有幸，坐着行会会长的席位如今也有三个年头了，很荣幸今天在这里能和各位齐聚一堂，秉承行会互助互惠的原则，希望今日大伙儿在这里能有不少收获。我现在行会展示现在开始。”
那伙计又敲了一响锣，喊道，“现在先由欧阳家的上来展示他的宝贝。”
话音刚落，就见二楼里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走上台去，“在下欧阳明雨，代表家父参加行会，这次欧阳家带来展示的是欧阳家祖传的干品干果，相信大伙儿都尝过了。就是你们桌上摆的。”
“桌上摆的？”梅儿扫了一眼桌面，上面摆的都是些小吃，蜜枣，瓜子，糖果，还有不少果脯。
“倒是大方。”兰儿笑倒，看了一眼左手旁的茶壶，“只怕这茶也是有人带来让人品的吧？”
“都是些老奸巨猾的家伙。”慕容轩笑道，“这茶还不错，上好的铁观音。只是看不出来有什么特别的。”
“有股花香，茉莉。”菊儿说道，“大概是参杂了花的花茶。舍得用上好的铁观音配，很下本啊。”
果然，展示的一一报来之后，这会场里所以用度全是展品。蓉儿笑道，“轩，看来我们是失策了，这可是夺民心的大好机会。”
“口碑也是！”菊儿说道，“只怕有许多人要道他们的好了。”
“再怎么，洛家也不需要这样去建自己的口碑。”慕容轩道，“自有风骨，我不求人，自有人求我。”
没多久，展台上摆上了洛家的展品，那是去年染坊里混错了料子染出来的七彩丝绒。虽是放错了料子，染出来的却是光滑夺目犹如虹彩的料子，只有四匹，但没记下配方，再调也调不出来那样的颜色了，所以这样精美的料子也只有这四匹了。许多人凑上去啧啧称奇。
物以稀为贵，才展出来便有人上来问价钱了，但大少爷说过，这料子没找到配方就不能卖出去的，所以蓉儿都一一回了。
还有那套瓷器，淡紫色的，薄薄的胎面淡紫色的釉彩，红线描画的牡丹，放在那也犹如紫玉般的夺目，紫色，只怕也只有大少爷敢用，一般窑里都是青花或者柔红，鲜少这样的紫的，就连蓉儿也不明白工匠是怎么烧出来的，但那种薄薄的瓷胎里渗的确实是那层淡紫色的柔和的光晕。
许多人拿了牌碟来，想买，蓉儿哪里敢卖，这些都是大少爷的宝贝。全都是一句蓉儿做不得主，待大少爷回来再商谈，却不想，这样也得罪了许多人。
只见楼下铜锣一响，“井场子的，今日由洛家压阵，有请洛家当家的主儿。”
蓉儿有些紧张地望向慕容轩，这该如何是好？早知她就拿了些能流通的过来了，那套青花倒是也有不少人问，只是毕竟淡紫的鲜少，人们都争相的想要。
“没事，下去吧！”慕容轩淡定地说道，折扇一开，便带头走了下去。蓉儿带了竹儿，硬着头皮跟了下去。
为什么只带了竹儿？因为场子里不许这么多人去的，而竹儿在这些人里也是身手最好的，若出什么状况蓉儿相信她能应付。
洛扬也跟了下去，毕竟有些麻烦了，他还是要打点的。
“各位，在下洛家管事的，慕容轩在这有礼了。”慕容轩走上台去，立刻抱拳做了一揖，说道。
“慢着，听说洛晚枫上京城去了，他们家现在管事的是他的大丫鬟蓉儿，怎么倒成了你慕容轩了？”慕容轩的话刚一说完，下面席上马上有人反驳道。
慕容轩看过去，这才发现居然是洛家的死对头司马一泓，说起这司马家，在洛阳也算大户人家，这司马家的大儿子，司马一霖还在京城为官，只是司马家凭的是家底殷实，倒不似洛家这样全由洛晚枫一人做大的。
而这司马一泓在洛晚枫手上吃了不少败仗，看来今天这场风波还是这司马一泓闹起来的，若不然谁会无缘无故去找一个商场上赫赫有名的狠角的麻烦，就不怕洛晚枫回头杀过去吗？
“泓公子这话就不对了，家主不在，慕容轩帮着打理，也不是说不上话的主儿。”慕容轩笑着说道，
“哦，这样说的话，今日你们洛家展示的，怎么总发不上话来？难道只打算拿出来让咱们眼馋？倒是要不得了？”司马一泓说道，好不容易逮到能让洛晚枫扼腕的事情，怎么能轻易放过？今天若不把这七彩丝绒和紫晶花瓶弄到手怎么能轻易就算了，虽然他也不是很喜欢那两样东西，但能抢了洛晚枫心爱的宝贝，也是一大幸事。
“怎么说行会里也不会支持别人强买强卖吧？泓公子，您说是不是？”蓉儿在竹儿的扶持下，笑面如花地走上台来，说完朝席下福了一福，不卑不亢地说道，“众位好，小女子是洛府大丫鬟蓉儿，便是泓公子口中的洛家如今的掌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