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疆月》 第十章 梧桐青玉 京华初遇 免费试读
琅环殿位于武都皇城的中轴线东北端,是一座两层小阁,琅环殿北临北邙山,南侧与御花园疏影廊红影池遥遥相望,东面轻音阁的灵巧飞檐若影若现,西面为盛兵阁方正的形态稳重而敦厚,背山面水,一文一武,琅环殿的选址十分考究。
安醉墨在琅环殿的回廊上百无聊赖的把玩着半截树枝。
墨凌枫每日清晨在上元殿内议政,安醉墨则在琅环殿跟其他皇子公主们一起学习诗书,下学之后两人便会一同去御箭场。
今日太傅下学较早,安醉墨正要去御箭场等墨凌枫,可是宫女疏影来报,豫王传话过来,说是今日殿前政事很多,一时半会还来不了,让安醉墨自己先逛逛。
安醉墨站起身来,叹了口气,没精打采的扔掉手中树枝,禀退了身边宫人,无精打采漫无目的的走着,不知道走了多久,忽觉鼻子有些痒痒。
“阿嚏”竟然打了一个喷嚏。
安醉墨抬首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竟来到了一片梧桐树下,此时正值初春,梧桐树的飞絮夹杂在空气之中,方才正是因为吸进了梧桐絮才打的喷嚏。
安醉墨抬头又看了看风中摇曳的梧桐树叶,梧桐别名青桐,一入寒秋叶子全部落尽,待到第二年春天春暖花开之时,新芽便从枝干中抽出,长出的新叶颜色碧绿青翠,加之新叶新嫩通透,在阳光下仿若翠玉一般。
安醉墨抬首看着阳光星星点点的从梧桐叶中穿透下来,新叶在阳光的照射下透出清新的绿色,而阳光在绿叶的掩映下化为点点斑驳,洒在自己身上脸上,煞是舒服。
忽然,安醉墨的目光停留在不远处的一片绿叶之上,梧桐树的树叶均有五个角,可是层层叠叠的树叶中间,安醉墨发现有一片小小的叶子,不但没有角,竟然是个规整的椭圆形。
安醉墨伸手便去够那根树枝,可是树枝太高够不上,安醉墨踮起脚使劲又往上够了够,那树枝好像故意逗她一般,不多不少,却就只是差那么一点点。
安醉墨试了好几次都没够上,忽然,身后忽然多出来一双修长的手,直接越过安醉墨的头顶,摘下了那根树枝。
安醉墨心下奇怪,正欲转头看去,梧桐树下忽然飕的一声刮过一阵怪风,卷起了满地的飞絮,安醉墨慌忙闭了双眼,待到风停睁开双眼的时候,眼前立着的竟然是一个青衣男子,男子同墨凌枫一般高,玉带长衫,剑眉星目,梧桐飞絮轻浮在他的周身,而他同样有些错愕的看着安醉墨。
男子左手正拿着方才那根树枝,阳光从梧桐树上洒下,星星点点的全部印在了他的青衫之上,清风吹过,树叶摇曳,他的青衫如碧波一样粼粼微波,晃得安醉墨的心也跟着微微摇曳了起来。
男子微笑着优雅的将树枝递给安醉墨,安醉墨迟疑了片刻接过树枝“你是谁?”
男子笑吟吟的看着她,却反问道:“你是平昌郡主?”
安醉墨微微有些错愕“你见过我?”
男子微笑着摇了摇头。
“那你如何知道我就是平昌郡主?”
男子朗声笑了起来“我不但知道你是平昌郡主,我还知道你方才在想什么”。
“哦?”安醉墨上下打量了男子片刻,脸上露出了不相信的神情“我不信”。
男子依旧微微笑着,仿佛早就料到她会这么说。
“那你说,我为什么要摘这片梧桐?”安醉墨将梧桐枝递到他面前。
男子接过她手中梧桐枝,含笑了她片刻,却绕到她身后,忽然,男子将她环在怀中,双手遮住了她的双眼。
他的气息如此的贴近自己,除了墨凌枫之外,安醉墨几乎从来没有跟人这样亲近过,她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坏了,脸忽的一下就红透了,正要挣脱他的双手,却见青衫男子缓缓打开了微阖的双手,轻轻在她耳边说道:“你看……”说着看向不远处一处半掩于梧桐林中的宫殿。
安醉墨将信将疑的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绿色掩映下的宫殿上,赫然写着三个字——“青玉殿”,再看看男子比在那三个字旁边的那片椭圆形的梧桐叶,安醉墨忽然笑了……
方才安醉墨看见阳光洒在梧桐上的样子,正觉得嫩叶绿中带黄,颜色极似君子们平时所佩戴之美玉,但心下又觉得梧桐树叶形状有角,虽颜色相近,但形态却不像。
而方才偶然看见的这一片圆叶,无论从形态还是颜色上,都与美玉极其相近,所以方才才会想到将它折下。
而这男子竟然能通过一片树叶叶子猜透自己心中所想,安醉墨不由得重新打量起了他。
“你是怎么猜到的?”安醉墨笑着问道。
“我不是猜的”男子双手微微负在身后,依旧笑意盈盈的看着她。
“那青玉殿的匾额,正是我亲手所写。”
“这里的青桐并不似寻**桐,乃是从西海国引来的品种,寻**桐均是五角,而这里的青桐常常会长出一些圆形的叶子,因此这种树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青玉树。”
男子的声音充满了磁性,他微微笑着优雅的轻拂了一下青衫,身上的光影随着他的动作摇曳,温暖的阳光从他的身上荡漾到空气中,从空气中荡漾到安醉墨的身上,从身上荡漾到她的心里……
安醉墨看得呆住了……
多年之后,安醉墨常常想起那日的初遇,阳光下的梧桐树熠熠生辉,仿若赤金一般摇曳荡漾着点点斑驳的光华。
是真情还是假意?
是偶遇还是算计?
安醉墨至今都没能分得清……
云卷紫薇翻成夏,红花树底酒墨茶
昔年同路同归人,今日迷乱在天涯
建昌二十五年夏
武都城位于北方,北方干旱,特别在夏季更是少雨,可是北方的夏季若是偶尔下起雨来,多半说来即来,让人猝不及防。
安醉墨上一刻还独自在御花园内闲步看赏紫薇花,下一刻却四处找地方避雨。
御花园的北侧是红影池,红影池的最南端是依水而建的复廊,名飞虹,安醉墨一边用袖子遮挡着雨水,一边小跑着冲进飞虹廊。
一入廊下,外间的雨水顿时停止往她身上拍打,安醉墨这才喘着气停下来,看看自己湿漉漉的裙子,拎起来一个裙角想要稍稍整理一番,却发现大雨来得突然,衣裙已然湿透,方才虽用衣袖遮挡着头,却因为雨势太大,雨水也一滴滴的顺着发丝往下滴水。
特别此时有一缕头发正粘在她左脸颊上,让她感到非常不舒服,安醉墨慌慌张张用湿乎乎的手啪嗒着左边脸颊上的那缕头发,用力往后一甩,想要甩到身后,却没想到由于用力过猛,头发绕过她的背后,直接又粘到了她的右颈上。
前方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安醉墨抬眼一看,一身青衣立于眼前。
“哦……”安醉墨也笑了“原来是……”
“韩王殿下”安醉墨笑着行了一礼。
韩王笑着走过来,从怀中掏出一物来递给安醉墨。
安醉墨一看,是一方雅致的青白色手帕,角上绣着一片精巧翠绿的梧桐叶。
“韩王殿下怎么在这里”安醉墨接过手帕,一边胡乱擦着头发一边问。
“自然是同郡主一样”韩王微微笑着看着她手忙脚乱的样子,伸手到她面前。
安醉墨犹疑了片刻,还是顺着墨亦城的动作将手帕递给了他。
墨亦城接过手帕,绕到安醉墨身后,细细的帮她擦拭湿漉的发丝,他的动作缓慢轻柔,她能感觉到他修长的手指在她的发间穿过,时间仿佛被拉长,呼吸的声音似乎被放大。
墨亦城的脸上始终挂着笑容,行动间如朗月清风,举手投足皆尽是潇朗洒脱。
同样都是皇子,三哥墨凌枫和大哥墨亦城给人的感觉是如此的不同,安醉墨的神思有些恍惚。
“好了”墨亦城的声音仿佛玉石之声,纯净而清新。
安醉墨冲他点点头表示谢意“原来你就是韩王殿下,上次在青玉殿,怎么不跟我说呢?”安醉墨歪着头问他。
墨亦城笑看着她:“郡主也没有问我啊”。
“我还是听三哥说起,才知道原来你就是我们的大哥,三哥说,韩王殿下自幼便被送往封地,所以我从未见过。”
“哦?三弟他是这么说的?”墨亦城笑道,悠悠踱步到廊边,看着廊外飞舞的雨滴。
“三弟他记错了,其实,我们是见过的……”
“恩?见过的?什么时候?”安醉墨走到他身边。
墨亦城的嘴角勾起一丝好看的弧度,也歪着头看着安醉墨。
“怎么?阿墨真不记得了?”
安醉墨听他直唤她的乳名,更加好奇,反复在头脑中回忆,却完全没有丝毫关于墨亦城的记忆。
“真的?什么时候?我怎么一点都不记得了?”
“真的”墨亦城点点头,一本正经的回答她,却同时用手比了一个一尺来长的距离“在你……还是这么大的时候”。
安醉墨看着他的动作,忽然之间明白,顿时忍不住笑了起来,一抬首,看见墨亦城正低头看着自己,眼中似有光华在流动,漆黑的眼珠反射着自己的轮廓,是那样的清晰明亮。
雨渐渐小了,两人在飞虹廊下又聊了片刻,直到屋檐上的水线由潺潺的流淌声变成滴滴答答的滴落声,再变成一下一下缓慢的叮咚声。
直到清浅慌张拿着伞来找她,安醉墨才想起来跟墨亦城告别,安醉墨微微朝他福了福,墨亦城冲她点点头,走出数步之后,她却不由自主的转身回看他,就在她转身的一瞬间,一缕天光正巧从空中洒下,墨亦城青色的衣衫竟然变幻出高贵的紫青色,衬得他脸上的笑意是那样的耀眼,安醉墨的心不由得微微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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