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廷夜雨十年灯》 第十四章 乐天县主 免费试读
是夜,楚瑾去了陆梓柔房里。不知为何,我却突然心安了不少,一夜安眠。
楚然的病却并**因为楚瑾纳了侧妃而好转,缠缠绵绵到了二月廿八,撒手人寰。
楚然死后,楚瑾登上帝位,改*号为嘉安,尊生母陆夕为太后,封大兴嫡公主**妍为皇后,天下兵马大元帅陆正之女陆梓柔为柔妃,太傅白益之女白释冰为贤妃,先帝皇子也袭了爵,二皇子楚瑜封渊王,封地在西齐最富庶的南鞍,四皇子楚玮、五王爷楚珂也分别得了封号和封地,先帝丧仪结束后便启程前往封地。
只楚瑜,向太后请求待妍公主生产后再前往南鞍。楚瑾与楚瑜皆为太后所出,两兄弟的名字取自“怀瑾握瑜”之意,加之楚瑜幼时作为质子羁押在大兴,太后对其怀着愧疚之心,便允了。
丧仪结束后,太后、太妃、太嫔等将后宫挪了出来。我住进了兴庆宫,白释冰住进了我旁边的瑶华宫,陆梓柔则住进了西齐历代皇后的居所未央宫。
一时间,陆家风头正盛,陆梓柔越发不将我放在眼里。
“陆梓柔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自己免了给娘娘的请安,也不打发人来说一声。”心菱絮絮叨叨地说。
“管她作甚?她不来我正好落得清闲。”我说到。
“倒是贤妃娘娘勤勉,日日请安不说,上次娘娘偶感风寒,她还衣不解带地伺候在旁。”单嬷嬷笑着说到,“我瞧着贤妃对娘娘很是上心,比对陛下还要上心三分。”
“谁对我的皇后上心?”楚瑾走了进来,笑着说到。
我赶紧起来,说到,“他们在说贤妃妹妹。”“贤妃倒是个好的,也不拈酸吃醋。”
他笑着将我打横抱起,“过几日是你的生辰,父皇刚刚过世,也不宜给你大肆操办,你想要什么礼物?”
“你不说我都忘记了,”我说,“礼物就不要了,你陪我出宫去玩。”
“那岂不是便宜了我?”他欺身上前。“大白天的,让人看见,羞死人。”我看着悄悄掩门而去的心菱和单嬷嬷,说到。
“你想去哪玩?”他笑着,刮刮我的鼻子。
“三月初三,正是放风筝的好时节。”
“也行,我给你扎个纸鸢,你想要什么样式的?”他说着便来吻我的唇。
春宵帐暖。
他走后,照样有宫女送来十全饮,朱嬷嬷被乱棍打死后,十全饮也并未断过。
“娘娘怎么叹气了了?”单嬷嬷问到。
“嬷嬷,我今*几岁了?”“到了三月初三,娘娘便十六了。”
“为何镜中的我看着如双十*华之人?”
我看着镜中的脸,哪里像二八*华的女子?
“可能是因为娘娘太过思虑。”
“因为我成了**妍,开始的时候我觉得我还是我,后来我就真的成了她。”
我成了她,她又成了谁?
到了五月底,妍公主即将生产了,太后特许她到流云殿来住。
因此我们见面的时日也多了。那日,我出了太后的重华宫,便看见衣着华丽的她扶着腰,一步一歇地走过来,后面跟着两个婢女。
“你怎么自己来了?楚瑜呢?”我急忙上前扶住她,问道。
“他,他有事。”她苦笑了一下,抽出手,“我要进去给太后请安。”
她疏离的样子让我好难过,我叹到,“我们到底是怎么了呢?以前明明不这样的啊。”
“你,等我一会,我有话对你说。”她忽然转过身说到。
不到一刻钟,妍公主便扶着婢女的手走了出来。
“走吧,去你宫里。”她示意到。
到了兴庆宫,我对她身边的宫女说,“前日我得了一匹蜀锦,心菱房中,你们跟着她去挑挑,好给你们娘娘做身衣裳。”
“是。”那二人得了令,与心菱走了出去。
“妹妹,那天你为什么不问发生了什么事呢?”她轻轻摇着手中的百花图团扇,问道。
“我,我想着你若想说便会说的。楚瑜对你好吗?”
“其实,我在大兴是就对楚瑜一见钟情了,那日,是我用计嫁给他的。”她轻轻抚摸着隆起的肚子,脸上浮现着我从未见过的温婉,“楚瑜对我很好。”
“不可能,我不信。”我坚决地摇摇头,她心上人明明是严肃。
“真的,”她盯着我的双眼,笑道,“不然我为何千里迢迢跟着你来西齐?不然在静江府的时我为何不跟严肃回皇宫?你不会以为我真的是为了你才跟你来西齐的吧?”
“我,我”我真的是这么认为的,“可是你是什么时候对他情根深种的?我竟然一无所觉。”
“那*三月初三,是你的生辰,我去踏春,看到一只纸鸢很精致,便想买来送你。谁知却在甬道里看到了他。”她轻轻摩挲着手上的鸽血红宝石戒指。
“你竟对他一见钟情?”这件事,除了心菱便再无一人知道,我的心不住下沉。
“你知道的,从小父皇母后对我有求必应,朝中世家公子谁对我不是鞍前马后?只有他,偶尔对我笑也不过因为我是你姐姐。”她恨恨地看着我,“其实,我好恨你。”
说罢,她又用团扇遮了脸,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不过如今我成了渊王妃,待我生下世子便离开这里。而你,将永远困在这后宫里,争来斗去,至死方休。”
我呆呆看着她离去,千百种滋味在心里萦绕,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嬷嬷,你可听着她说的话了?”我问身边的单嬷嬷。
单嬷嬷轻轻点点头。
怎么会这样?那个在我梦魇时抱我入睡,在我难过时总会轻轻拥抱我,在我想母妃时给我做绿豆糕的长姐,为了一个楚瑜竟然如此欺我!负我!
“呜呜呜,”我心如刀绞,大声地哭了出来。
不一会心菱走了进来,问到,“刚刚贤妃娘娘过来请安,奴婢说娘娘身体抱恙,打发了她。娘娘可好点了?”
我摇摇头,“嬷嬷,心菱,如今我只剩你们了。”
“公主,”心菱也动容,“奴婢发誓这辈子定不会背叛公主,奴婢永远伺候公主。”
我破涕为笑,“别了,我还想给你寻一门好亲事呢,我看何长就很好。”
“何护卫?”她摇摇头,“他便罢了。”
“你可是有了心上人?”单嬷嬷笑道,“是谁家小子?大兴的还是西齐的?”
心菱笑着摇头,“我可**心上人呢嬷嬷。”
一日,我正与楚瑾在前厅用膳,小厨房来了个大兴的厨娘,做饭很是合我胃口。
“陛下尝尝这腌笃鲜,味道不错。”我对楚瑾说。
他点点头,笑着看我,“我觉着你宫里什么都好吃。”
正吃着,敬忠进来说到,“未央宫椿喜求见。”
“没看朕和皇后正用膳吗?”楚瑾不耐烦地挥挥手,“让她先回去,有什么事一会再说。”
“椿喜说,柔妃娘娘今早身子不爽,请了刘太医去诊,结果是”敬忠抬头看我一眼,继续说到“怀了龙胎了。”
“有喜了?”楚瑾喜上眉梢,“朕去瞧瞧。”
“恭喜陛下。”我放下碗筷,福身说到,心里却泛起酸涩,假若我不是日日喝这十全饮,大约也已有了孩子了吧。
“皇后,柔妃头一次怀胎,朕先去看看,晚间来瞧你。”
然而,他再没来过兴庆宫。
白释冰一边用鎏金银剪子修剪着琉璃瓶子李里的玫瑰花束,一边说到,“这陛下得了皇子,不知多高兴呢,竟有十天没来姐姐宫里了。”
“陛下膝下空虚,如今柔妃有孕,他定是高兴。”我看着她狠狠将玫瑰花都剪碎了,便说到,“妹妹可别再绞那花儿了,再绞就没法看了。”
“姐姐,我是觉得这柔妃命好啊,听说她在家时陆将军和陆夫人很是宠她,她又是嫡女,就算是要天上的星星,陆将军也要摘给她呢。进了宫,一朝得了宠,居然比姐姐先怀上龙胎。”她撇撇嘴说到,“听说太后娘娘赏了她许多东西,她天天将那些步摇首饰带着满宫炫耀,当谁没见过一样。我真为姐姐不值啊。”
“怎么不值呢?”我笑道,“人各有命,勉强不来。”
“姐姐,听说太后娘娘常赏你十全饮,为何你怀不上呢?你要不要请太医来瞧瞧。”她盯着我的肚子说到。
“罢了,还没到时候罢。妹妹你呢?承宠时日也不短了,怎么没动静?”
“陛下来我宫里本来就来得少,我身体又不太好,大约是不好怀的了。”她又笑嘻嘻地说,“我就等姐姐生七八个皇子,分我一个让我后半辈子有依靠就行了。”
“就你一天胡诌,”我笑着佯装要去打她,她也笑着,兴庆宫似乎不再那么冷清。
我留白释冰在兴庆宫用了膳,她很喜欢大兴来的厨娘做的菜,说要天天来兴庆宫白吃白喝。
楚瑾极少到我宫里来,北方铁勒骚扰不断,他忙于处理政务,剩余的时间也都留在未央宫陪陆梓柔。
一日我与白释冰去太后宫里请安,刚好陆梓柔也在,她见了我,也并不起身请安,反而挑衅地看着我。
太后见状,赶紧打圆场说到,“妍儿见谅,柔儿刚刚有孕,身子弱,你就免了她行礼吧!”
“是,母后。”我笑着说,“看柔妃妹妹的脸色,应是怀了皇子呢,儿臣在此先恭贺母后。”
太后听了“皇子”两个字,很是高兴,说到,“柔儿能得此胎,全靠哀家指去的张嬷嬷伺候有功。只是指给妍儿那个朱嬷嬷,也不知是不是失心疯了,竟然给妍儿下毒,你说她图什么呢?”
她笑着看向我,但眼里却笑意全无。
“母后,儿臣想来,许是这朱嬷嬷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吧!”我也笑着,“儿臣乃大兴嫡公主,倘若有何闪失,怕会累及母后和陛下,故儿臣自作主张,将这朱嬷嬷乱棍打死,以免让我父皇母后以为是母后所为,伤了两国的和气。”
“妍儿做得对。”太后说到,“这后宫交给你,哀家放心。”
“母后,皇后娘娘并非我西齐之人,就连规矩都是进了宫才学的呢。”陆梓柔嘲笑地看着我。
“母后,待柔妃妹妹生下皇子,儿臣愿将这后宫执掌之权交给妹妹,相信妹妹定能比我做得好。”我笑着说,“儿臣确也不通西齐人情风俗。”
“妍儿能这样想,哀家深觉欣慰。不过这件事,要由瑾儿来定。现在呀,哀家就盼着柔儿平安生下皇子,妍儿和冰儿也得抓紧,早日给哀家再添两个孙子。”太后乐呵呵地一手拉着我,一手拉着白释冰。
出了太后的慈宁宫,白释冰假意挽着我的手说到,“任凭她生下皇子皇孙,也越不过姐姐去,姐姐千*别生气。”
“我本也不生气,”我笑到,“你这个丫头还会为我打抱不平?”
“我就是为姐姐不值,论出身,她陆梓柔不过将府之女,而姐姐是陛下亲自去求娶的大兴嫡公主。论容貌,姐姐乃天人之姿,陆梓柔不过小家碧玉。”
我正欲打断她,却听到身后陆梓柔的声音响起,“皇后与贤妃倒是会背后嚼人舌根,后宫得宠与否得看陛下心里有谁!”
“要不是你怀了龙子,陛下怎会看得上你?你要当皇后,除非,”白释冰突然改了以往温婉软弱的样子,咄咄逼人,“除非皇后姐姐死了,否则也轮不到你。”
“你!白释冰,你别以为有江清妍护着你,你便可以胡作非为了!”陆梓柔气得要过来打白释冰。
我听着白释冰的话,心里不知为何觉得很不舒服,便劝到,“二位妹妹别闹了,叫人看了笑话。”
二人在宫人们的劝阻下各自回了宫。
到了兴庆宫,我对单嬷嬷说,“真没瞧出来这白释冰还是个有心眼的主儿。”
“任她是什么大罗神仙,也逃不过娘娘的手掌心。”心菱在旁笑道,“她想挑拨娘娘和柔妃,也得看娘娘中不中计。”
“后宫的女人哪个是好相处的?不要大意。”我说,“这种口蜜腹剑之人最会蛊惑人心,也最难对付。”
六月初六,妍公主在流云殿生了个女儿,粉雕玉琢,很是可爱。太后很高兴,亲自选了“乐天”二字封为县主,取自“乐天知命,故不忧。”
消息传来时,我正在给廊上的鹦鹉喂瓜子。
“娘娘,我听敬喜说妍公主生了。”去内务府领份例回来的心菱说到。
“哦?”我顿了顿,说到,“将那柄天青玉的如意送去吧,好歹她是我名义上的妹妹。”
“是。”单嬷嬷应到。
到了七月初六,太后命人在流云殿办了弥月宴,邀请各宫上下前去赴宴。
作为妍公主的义姐,虽然心里*般不愿见她,却也不得不去。
我让单嬷嬷准备了一些精巧的孩子的玩物,到了席上,便见一位嬷嬷抱着小乐天现在妍公主跟前,陆梓柔和楚瑾正在那里哄逗着,一副其乐融融的模样,我不禁觉得眼中微酸。
“请娘娘安。”身边传来任逸的声音。
“大公子近来无恙?”我问到,也很好奇他如何会出现在皇室的宫宴上。
“草民谋了个皇商的差事,为渊王筹办宴席,故而有幸来赴宴。”他调皮地眨了眨眼,笑着说。
“阿嫲,还是你有能耐。”我低声说到,“你是不是要干什么坏事了?”
“呸,喊表哥!”他低低的声音,让我觉得在这四面楚歌的后宫里有了一点踏实的感觉。
“皇后!”楚瑾的声音从身后出来。
“给皇上请安。”我面无表情地行了礼。
“你可是在怪我扰了你与任大公子打情骂俏?”
你怕不是神经病吧?我都有好几个月没见到你了,你突然说这样的话是什么意思?我心里腹诽着,在这个场合却也不好发作,只得说,“并无。”
宴席很快就开始了,陆梓柔拉着楚瑾坐了一席,我只得和白释冰坐在一起。
楚瑜姗姗来迟,面无表情地坐在妍公主的身边。
太后举起酒盅,说到,“今日哀家很是开怀,请大家畅饮。”
大家纷纷说着一些赞扬的话,哄得太后和妍公主眉开眼笑。
楚瑜却仍旧自顾自地饮酒,一言不发。
楚瑾在陆梓柔耳旁说着什么,惹得她娇笑连连。
“姐姐,你看渊王妃,真真是飞上枝头变凤凰。”白释冰指着妍公主说到,“她明明只是你身边的婢女,如今却也成为人上之人了呢。”
我不言,心里却郁闷至极,有谁知道妍公主本来就是金枝玉叶?我与她之间的事早已是剪不断理还乱。
“我先去更衣。”我带着心菱走出了流云殿。刚行至绿漪亭旁,便听见陆梓柔身边的椿喜对着一个小丫鬟低声说,“快把这个药放进这绿豆糕里。”
“娘娘,”心菱正准备出声。
“嘘”,我示意她别说话,拉着她悄悄隐入身旁的牡丹从中。
亭中并未点烛火,黑暗中隐约听见盒子盖上的声音。
二人走远后,心菱说,“娘娘为何不让我出声?”
“现在什么事也没发生,你说出来他们也会抵赖。”我摇摇手中的团扇说到,“咱们回流云殿吧。”
到了宴席上,大家仍在观舞喝酒,我悄悄坐到白释冰身边,见矮桌上放着一个黑漆描金团凤纹圆盒,心里已明白了,便问道,“这是什么好东西呀?”
“陆梓柔身边的椿喜拿来的,说是太后娘娘赏了绿豆糕,柔妃怀胎不能吃寒凉之物,便送来给姐姐吃。”她撇撇嘴,“她不吃就拿来给姐姐吃,这是拿来恶心人呢。”
我推了推食盒,“带回去扔了就行。”
“是啊,只是这是太后赏的,若是太后见姐姐动都没动,怕是不太好呢。”
白释冰自作主张地打开了食盒,绿豆糕香甜的味道扑面而来。
“哦?”我意味深长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