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的中年忧伤》 第十九章 两代人两种思维的碰撞 免费试读
这天,江筱言去妈妈家接蒙蒙回家。
最近因为顾林溪的事情,蒙蒙一直住在姥姥家。现在顾林溪的状况好转了,他也想女儿,所以江筱言决定把蒙蒙接回来。
吃过了饭,江筱言帮妈妈收拾完了碗筷,洗完了锅,就准备带蒙蒙回家。
蒙蒙正在一边看动画片,一边吃着柚子,她不愿意回,央求妈妈让她把手里的柚子吃完。
江筱言答应了,她看着女儿慢慢地、一点点地咬着手中的柚子,她当然知道女儿拖延时间并不是为了吃,而是要把这一集动画片看完。
她本来想催促女儿快点吃,但是一想到最近自己都没有怎么关心过她,就又舍不得说什么了。
她在沙发上坐下来,也拿了一瓣柚子吃,边吃边问妈妈:“妈,你是用什么办法让蒙蒙愿意吃柚子的?她以前可是坚决不吃,总说柚子有点苦,现在又说柚子酸酸甜甜的很好吃,这变化可太大。”
江妈妈笑笑,说:“我呀,多的就是办法。你小时候挑食的毛病不就是我治好的?现在芹菜也好,莲花菜也罢,你不也都吃?”
看电视的蒙蒙因为动画片的好笑,跟着电视上的人咯咯笑起来。
江筱言把头从看女儿的方向转过来,看着妈妈,说:“瞧瞧,我还不知道您的办法,您的办法呀又简单又粗暴,就是吃柚子奖励电视,她呀,是把看电视的快乐融到柚子里面吃了。”
江妈妈叹了口气,说:“我不否认电视起了一定的作用,但是,主要还是每天鼓励蒙蒙少吃一点点,要有耐心,慢慢的,时间一长,蒙蒙也就觉得柚子好吃了,蒙蒙现在可爱吃水果了,不光是柚子啊。”
“不过,电视您最好还是严格控制,每天看电视时间绝对不能超过半个小时,对眼睛不好。”
江妈妈却没有接她的话,语气不无担心地说:“蒙蒙接回去行不行?不行就在这再住一段时间。我看林溪那个样子……唉,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你就好好关心关心他。”
江筱言知道父母和她一样对顾林溪的状态感到很焦虑,他们也为自己帮不上忙心里干着急。
她对妈妈说:“妈,您和我爸也别着急了。林溪这几天状态好多了,就是还有些善后的事情需要他忙碌和配合,所以今天没有来。不幸中的万幸,毕竟没有出人命,情况还不算太糟,处理结果也不会太苛刻。”
“处理结果出来了?”之前一直静静坐在阳台躺椅上的爸爸这时候说话了。
为了不让父母担心,他并没有把学校对顾林溪的处理结果告诉他们。
“还没呢,”江筱言撒了个谎,她说:“他们院长和校长都找他谈过了,说学校尽量会给他争取个宽大处理,应该最后的结果也不会太坏。”
江妈妈听到这话,长长出了口气,可是坐在躺椅上的爸爸却没有表现出轻松的意味,他说:“话虽这么说,责任追究下来,该是怎样就会是怎样,不会给你打人情分。再说,人家院长和校长也得为这事承担相应的管理责任,心里肯定也不舒服。我就怕这事最后把林溪的饭碗给打掉了。”
说完,一口长长的叹息慢慢在父亲的喉咙里一点点呼出来。
江筱言正在思考要不要把处理结果说出来,毕竟早晚得给父母说。
她还没想好怎么说,妈妈说话了:“是啊,我和你爸这整夜睡不着啊。我们老了,蒙蒙现在上幼儿园,没有多少作业,我们也就是早上送,晚上接。可这眼看就要上一年级了,一年级可就得中午也得按时按点接送,这当然我们也还没有问题,能帮你们。关键是辅导作业,我们就困难了。”
停了一下,江妈妈又说:“本来想的是蒙蒙上林溪他们学校的附属小学,附属小学又在他们大学里面,这样林溪管起孩子来也比较方便,我们再帮衬着你们带孩子……要是林溪被学校辞退了怎么办?”
江筱言知道不得不说了,所以他就把学校的处理结果说了,这个结果比起父母睡不着觉担心的情况总归是好多了。
江爸爸这个时候才表现出轻松的神情,他说:“哎,还好还好,工作没丢。只要饭碗没丢,别的都不重要。”
江筱言看着父亲如释重负的表情,想到林溪要辞职的事情,就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敢把这件事告诉父母,她还没有想好怎么让父母接受这个事情。
她笑着说:“爸,我感觉你和我妈就是老观念,什么就要有个安稳的,有编制的工作,一辈子才能旱涝保收。要我说呀,我都想让林溪把学校的这工作辞了,你看看他那些体制外单干的同学,哪个不比他混得好?一个穷老师,除了安稳就没有别的好处了。”
江妈妈立马反驳道:“钱要多少是个够?比尔盖茨还觉得他钱少呢。钱多钱少看你怎么个过法,人呀,踏踏实实地干一份稳定的工作,比什么都强。那些做生意的人,那日子过得就跟坐过山车一样,一般人哪能受得了?赚的时候大赚,赔的时候有可能全家都搭进去了。我呀,只希望你们顺顺当当的,健健康康的。”
江爸爸也开口了,他说:“你妈妈说得对。你当初把林溪领家来,我和你妈第一眼就看上了这个孩子的踏实可靠,所以在你们的婚事上,我们不提任何要求。当初你王叔叔的儿子看上你,你看不上他,我们也不多说什么,感情的事我们让你自己做主。你王叔叔家够有钱吧?后来还不是一笔买卖亏了,倾家荡产了。钱这个东西,少了当然不好,但是不是衡量事业好坏的标准。林溪现在这份工作就挺好,体面,天天跟知识打交道,层次也高。你再少拿他那些什么单干的同学比较。”
江筱言本来想通过自己的这么一个开玩笑的方式来探探父母对顾林溪辞掉这份工作的态度,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却没有想到父母这么严肃,她越发不敢再提这件事了。
回到家,她把父母的话给顾林溪传达了,两个人商量了一下,一致决定辞职这件事不告诉她爸妈,瞒着他们,能瞒多久是多久。
顾林溪说:“反正我也不急,等这学期结束了再说,说不准还得等下学期结束呢。”
“怎么还得等下学期结束呢?你不是已经答应丁元洲了吗?”江筱言不解地问。
顾林溪沉思了一下,说:“我不放心我的几个毕业生啊,怎么也得指导他们下学期全部顺利毕业啊。”
“学校不是已经取消你的研究生导师资格了吗?”
“不管怎样,这些学生的毕业论文是我指导的,我比较熟悉。就算不让我当他们的导师,我有义务指导他们把论文做好,我得对他们负责。”
江筱言不再追问了,她知道顾林溪就是这样一个负责任的人,除了他本身的性格之外,也因为他上研究生时候的那个导师。
顾林溪的导师治学严谨,工作认真,对他和他的同学们都特别负责,尤其非常照顾踏实肯学的顾林溪。在他博士毕业以后,也是在导师的力荐下留的学校。所以当他的导师生病去世后,顾林溪悲痛了好长一段时间。
她拍了拍丈夫的肩膀,笑着说:“想你的导师了吧?”
顾林溪点点头,说:“尤其是最近,我特别想李老师。我在想,如果李老师还在,我就可以找她去说一说我心里的话。”他的语气有点悲伤,有点难过。
江筱言问:“那人家丁总那边能这么干耗着时间等你?商场讲究的就是时间效率,人家能行吗?”
“筱言,你不了解他,他知道我做这个决定不容易,所以给我给了充分的时间考虑。而且,他现在还在项目合作的接触洽谈阶段,我也有时间把学校这边的事情处理处理。”
江筱言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对,学校这边的事你都得安排好。”
随着顾林溪情绪好转和家里的气氛开始逐渐轻松起来,江筱言开始自我加压,天天加班了。
她是一个较真又负责的人,她手头压了很多的活,这令急性子的她心急火燎。虽然手头的活很多,但是她宁可加班把每一件事都做完美,也不愿意敷衍了事。而且,自从新的罗副主任来了以后,对她很是照顾和体谅,她也更不好意思在工作上有任何马虎。
这天下班后,江筱言还在办公室加班,她眼睛盯着电脑,手底下噼里啪啦敲着键盘,全神贯注地工作着,完全没有发现有人进来。
直到来人说了话,她才意识到,她抬头看到了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
那个人笑着,问了一句:“小江,还不下班啊?最近天天加班啊。”
江筱言连忙站起来,说:“罗主任,怎么您也还没走啊?我以为单位只剩我一个人了呢。”
罗副主任名叫罗浩,是在吴副主任被带走之后从发行部调过来的,他顶替的正是吴副主任的位子。
江筱言觉得罗副主任名字好听,人也随和,通情达理。他和吴胖子的办事风格完全不同,他从来不摆架子,遇到同事也都是笑嘻嘻地打招呼,完全是一副平易近人的样子。所以,虽然他到编辑部时间并不长,人缘却是特别的好,特别受大家爱戴。
“大概是因为你工作太认真了吧,所以才没发现还有别人。”罗副主任笑着说。
江筱言说:“我最近因为家里的事,落下的工作太多了,得赶紧补一补。”
说完,又不好意思地加了一句:“罗主任,谢谢您啊,要不是您帮我担着,我落这么多工作……”
罗副主任冲她摆了摆手,又笑了笑,说:“别这么说,谁家里还没点事?我看你连续加班一周了,怎么,家里的事都处理好了吗?”
江筱言感激地点点头,说基本解决好了。
罗副主任说:“那就好。还是那句话,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你尽管说。”说完,又问:“怎么?八点半了,还不回?”
江筱言笑笑,摊了摊手,说:“不回,我再呆一会儿,把手头的这篇完成再回。”
“那孩子谁带呢?你回去太晚了孩子行吗?”罗副主任又问。
“孩子我爸妈带着呢,我和孩子爸爸忙的时候她就晚上睡姥姥家了。”江筱言如实地说。
罗副主任叹口气,听不出来是无奈的意思还是庆幸的意思,他说:“有人给你管孩子,就是最大的幸福了。”
说完,他转身往外走,边走边说:“那我先走了。你也收拾收拾早点回吧。工作啊,永远干不完。”
江筱言看着罗副主任渐渐远去的背影,不知道他刚才那句“有人给你管孩子,就是最大的幸福了”是什么意思。她也不再细想了,坐下来继续工作。
没写几个字,又有人在她的办公桌上敲了敲。她抬头一看,王卓尔正笑吟吟地看着她,那笑容有点意味深长的意思。
“卓尔,你不是回家了吗?怎么又回来了?”江筱言嘴上问着话,手上却没有停下来。
王卓尔不说话,仍然看着她,仍然意味深长地笑着。
江筱言停止了打字,盯着王卓尔的眼睛,问:“怎么了?受刺激了?你别这样怪怪地看着我,怪吓人的。”
王卓尔这才开口了:“我来了好一会儿了,看你和罗副主任讲话呢,就没有进来。等罗主任走了,我才从卫生间出来。”
“那又怎么的呢?”江筱言笑着问,“我和罗主任讲个话,你这么鬼鬼祟祟藏到卫生间干什么呢?”问完,她自己止不住咯咯笑起来。
王卓尔在她肩上打了一拳,说:“哎,江筱言,你说你怎么这么讨厌呢?我好心来找你,你还骂我鬼鬼祟祟,好歹我是虚长你几岁的大姐呢,你知道尊重前辈吧?”
江筱言又笑了,“好好好,我的前辈,我的大姐,妹妹这厢有礼了,我给您道歉了。您说您来找我什么事?”
王卓尔被江筱言的这番话和姿态逗笑了,她又在江筱言的肩上打了一拳,说:“少贫了,走,走,走,关上电脑,收拾电脑,和我一起吃饭去。”
“我这手头还忙呢。”
“走啦,走啦,就当我求你陪你吃个饭,总行了吧?”王卓尔撒娇的样子很可爱。
江筱言一边关电脑一边说:“现在知道一个人的不好了吧?一个人,吃饭都没有人陪,多孤独。找个人嫁了吧。”
“我想嫁,也总得有人想娶啊。”王卓尔的这话明显是句玩笑话,但是却透着隐隐的悲伤。
“那你那位人事部的小帅哥呢?”江筱言说这句话的时候特意走远了几步,她怕王卓尔的拳头又过来了。
王卓尔却并没有追过来打她,而是脸色凝重地说:“走,咱们边吃饭边聊。”
饭桌上,两个人吃着饭,江筱言很想再问问在办公室未完的谈话,但是王卓尔却光吃饭不说话。
终于,江筱言憋不住了,问:“卓尔,你有心事,你给我说说吧。”
“关于人事部那个**,”王卓尔开口了,“其实单位的人传的话没有错,我们一直在谈恋爱。”
听到此话,江筱言口中的饭粒差点喷出来。她一直拿那个男孩子开王卓尔的玩笑,只是为了刺激让王卓尔找个人结婚,虽然单位的人也在传他们两个人的事,但是她知道那不过是捕风捉影的谣言罢了。况且,王卓尔从来没有跟她说过,她就更加坚信王卓尔和那个男孩子没有什么。
最重要的是,王卓尔比那个**至少要大**岁呢,这个年龄鸿沟太难以跨越了。
但是,无论她内心感到多么不可思议,她都不能表现出来,她必须表现得淡定,她是王卓尔最好的朋友,她不能伤她的心。她说:“卓尔,我替你感到高兴。”
“你觉得我们合适吗?”王卓尔问完,又补了几个字:“我想听真话。”
江筱言真诚地说:“你想听真话,我也想说真话。”
她看着王卓尔热切的目光,继续说:“两个人谈恋爱合不合适,只有自己心里最清楚。我打个比喻,你别介意啊。就好比是穿鞋,合不合适脚知道,别人看多好看也得脚舒服才是好鞋子。所以,合不合适这个问题你不应该问我,应该问你自己,问你的内心。”
“那年龄呢?”王卓尔继续问。
“按世俗的眼光,两个人年龄般配当然最容易接受,但是事实证明,年龄相差很多的男女还是照样可以相爱结婚的。年龄差,并一定非得男的比女的大才能被人接受,女的比男的大,人家照样生活幸福美满的多得是。”
王卓尔叹了口气,显然她对江筱言的这番什么也无法说明的太过笼统的话并不满意。
“卓尔,”江筱言把手伸过去,抓住王卓尔那纤长秀气的手,说:“卓尔,我只想问你一句话:你爱他吗?”
王卓尔没有回答江筱言的问题,那个关于爱不爱的问题。确切地说,她不想回答,她不看江筱言,但是却把手搭在了江筱言的手心中。
江筱言也不说话,她就那样等着王卓尔回答,可王卓尔就是不回答。
江筱言等不下去了,她再次追问:“卓尔,你必须告诉我,你爱他吗?我必须知道这一点,才能给你给出最合理的建议。”
王卓尔松开江筱言的手,把额头上的刘海往后拨了拨,她的刚做的镶着钻的紫色的指甲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我不知道。”她说,“我不知道我爱不爱他,我只知道他给了我一种不一样的感觉,你知道我一直是不婚主义者,所以在他追求我的时候,我也没有想很多,反正又不结婚嘛。可是——”她不说了。
江筱言追问:“可是什么?”
王卓尔沉思了一下,说:“可是我们两个人不同的地方太多了。首先,就是年龄。我37了,他才26,我们之间差11岁呢。一开始,我怕别人说闲话,说我老牛吃嫩草,所以我们约定在单位要保密。后来,我就发现年龄不同,想事情的方式方法就很不同,比如,我喜欢男人成熟稳重,可是他却总是让我觉得像个孩子,他撒娇的时候,我有种是他妈妈的感觉。再比如,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有时候会说我太沉闷了,他总是想逗我和他同龄的女孩子一样活跃,唱歌也好,跳舞也好,吃饭也好。你说,我都这个年纪了,能和那些小姑娘比吗?”
江筱言点点头,问:“然后呢?”
“其次,就是别人的目光。先不说别人,就说我爸妈,我有次试探着问他们,说我找个二十几岁的男朋友怎么样,我爸妈虽然心里急,但是还是劝我找个和我岁数差不多的,哪怕二婚也行,还说二十几岁的小伙子图你什么?”
“那他的父母呢?我是说**的父母什么态度,你知道吗?”
“一开始我考虑到他的父母肯定不会同意我们交往,又想着说反正我们是先谈着试一试,又没想结婚。我知道他也不敢告诉他父母,可是后来他给他父母说了。”
“他父母怎么说?”江筱言问,她急切地想知道男方父母的态度。
“他说他父母同意了,”王卓尔的眼神暗淡下来了,“可是我知道他是骗我的。因为她妈妈来找过我。”
“他妈妈来单位找你啦?”江筱言一惊。
王卓尔点点头,说:“他妈妈来找我,他并不知道。他妈妈也求我不要告诉**她来找过我。”
“为什么?”江筱言不解。
“他妈妈来劝我,她说我和**不合适,她说我不了解**,他们只有这一个孩子,所以把他惯坏了,说了很多他的坏毛病。说我年纪这么大了,再也经不起耗了,说一旦谈了很久最后又分开了,受伤更深的是我,我找对象就更困难了。”
“她怎么能这么说呢,这些话也太伤人了。”江筱言有些气愤的说。
“我不生气,因为换个角度,我妈妈可能也会是这样的反应。”王卓尔说,“我伤心的是她竟然说我这个年龄生孩子很困难。我们还怎么都没怎么呢,跟生孩子有什么关系?再说,这个年纪怎么啦,人家四十多还有生孩子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