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炭炉记》 第六章 上山 免费试读
翌日，宋氏夫妇起身洗漱完毕后，慈心才迷迷糊糊醒来。虽说“早睡早起身体好”，但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每天卯时(早上五点)就起床，实在是折磨。所以每次慈心被叫醒，都会趴床上再赖半个时辰，才慢腾腾起来。
宋懋睿已经出门走了，宋氏回屋看到慈心还在床上赖着，不禁笑嗔：“哎呀，我的小姑奶奶，怎还不起呢？太阳晒屁股罗！”说罢一把掀开慈心的被子，捞过旁边放着的衣裳，就给慈心穿戴起来。慈心闭着眼，配合地抬胳膊伸腿，任宋氏折腾。一直到宋氏绞了温温的帕子抹到脸上，慈心才彻底清醒过来。
“来，喝粥吧，等会儿你赵家哥哥姐姐要来。娘要去趟镇上，回来给你们捎点心果子吃。”
宋氏把慈心抱上桌旁的圆凳上，看着一边吹吹，一边小口喝粥的慈心，又嘱咐道：“你虎子哥哥如果又撺掇你们到山上玩，你要小心跟着虎妞姐姐，别靠近陡坡河边，可记得了？嗯，还有，早点回家！如果虎子哥哥不愿回来，你就跟他说，娘会捎点心回来，听到了么？”
“嗯，娘，我记得了。”慈心含着一口粥，含糊不清地答道。
赵家也是一子一女，大儿子叫虎子，八岁，二闺女名虎妞，六岁。农忙的时候，赵家娘子一般把这俩孩子往宋家一撂，就去地里上工了，然后一直到下午申时才接回去。
到得后来，赵家娘子都不用送了，俩孩子自己就会晃荡过来。一开始赵娘子还给俩孩子准备了馒头、烙饼什么的，当作中午的午饭。但每天回家一看，俩孩子的干粮一点不少，都在宋家吃了。
赵娘子也是个爽快人，以后就不给孩子带了，只是每月给宋家送些自家产的粮食鸡蛋或新鲜蔬菜什么的。
虎妞还好，跟着宋氏学些针线活，安安静静也能坐大半天。虎子正值男娃最为淘气捣蛋的阶段，不是在院子里追慈心家的羊跑，就是甩着树枝，“嘿！嘿！赫！赫！”地耍大刀。当然，那是宋氏在家的时候。
如果宋氏不在家，出去打趟羊草，或上镇上买根针线什么的话，虎子就会拽上自家妹妹，捎带慈心，跑山上疯玩去。什么爬树掏鸟窝，下溪摸小鱼，满山满野摘野果，采野花，总之有找不完的乐子。
经过穿越来后第一年的四季交替，慈心就得出结论，自家所在的烟霞山应该地处**带附近的纬度，夏热冬暖。但因为地处山中，山上四季**，高大的阔叶乔木撑起一片阴凉，故夏天慈心也不太觉得热。
山上常年都有吃不完的野果、采不完的野花，听不完的鸟鸣啾啾及流水潺潺，这对前世在都市钢筋水泥丛林里长大的慈心来说，自是具有莫大的诱惑，所以慈心非常享受这样无拘无束在青山绿水间徜徉的惬意。
况且虎子虽说贪玩，却也不是个不知好歹的孩子。他会细心地照顾妹妹和慈心，也会小心避开危险的地方。只是宋氏哪能放心自个宝贝闺女和俩半大孩子单独上山，劝导虎子几次无果后，宋娘子“不小心”跟赵娘子说了一次，虎子回家后被她娘一顿胖揍，好几天屁股都不敢挨板凳。
可虎子忘性也大，一旦“好了伤疤就忘了疼”，没几天又“故态复萌”。时间一长，他们偷溜上山的次数多了，宋娘子看慈心全身也没磕着碰着半点，也就默许这样的行径了，只是每次都会对慈心再三叮咛。
吃完早点，宋氏把院子扫了一遍，又挤了羊奶，并喂了羊，赵家兄妹才晃荡来了，还给慈心捎了几个带瓜花的小嫩黄瓜。宋娘子刚要出门，可巧方家娘子也挺了个大肚子，领了自家俩闺女过来了。
方家大女方菲菲，六岁，幺女方林林，五岁。方娘子肚子里还有一个，性别未明，估计再有三个月就瓜熟蒂落啦。
方家娘子原本并不热衷和宋娘子来往，可自从有一次来宋家的时候，碰巧赶上赵家兄妹也在。方娘子眼瞅着宋氏只“简单”地指导了几下虎妞的绣活，然后，赵家那笨妞不大会儿就绣出个像模像样的东西了！
到了吃午饭的时候，方娘子看赵家兄妹没有走的意思，也装模作样地推辞一下留下用饭。待得看见赵家兄妹吃的，和慈心碗里的精细吃食一般无二，方娘子的心，动了。
自那以后，方娘子也隔三岔五的带自家闺女到宋家串门，名曰：“慈心也没个伴，怪寂寞的，就让她们姐妹多亲近些吧。”随后，方娘子都会找些由头早走，留下俩闺女在宋家，一般过了午饭点以后，方娘子才会出现，把自家闺女领走。
当然，作为回报，方娘子偶尔会给宋氏送些胭脂水粉，说是自家夫君从桂州“高级”铺子带回的“高级货”。桂州是个巍峨繁华的大郡，离烟霞镇四十里，马车车程半个时辰。
今年年初，方娘子又怀上了，有次来宋家“无意”问了句：慈心这么大了，还喝那羊奶么？当得到“不愿喝了”的回答后，方娘子成功地获得了“勉为其难”“帮忙”喝羊奶的光荣使命。
宋氏说辞是：“我和心儿都不爱喝，这羊奶倒了也是浪费。你现在是双身子，喝点这个对肚子里的孩子好。”
自那以后，每天，方娘子不是亲自登门，就是让自家闺女上宋家来取羊奶。一来二去的，赵家兄妹和方家双姝也算熟捻起来了。虎子、虎妞肤色都随自家娘亲，黑里带红，相貌倒是很周正。
虎子是男娃儿，长得黑点还显得健壮，俩女娃儿都愿意和他玩。虎妞嘛，许是年纪还小，对自己相貌倒不太在意。
据虎妞娘说，虎妞两岁才会走路，三岁才开口说话，平素学东西也有些慢，小时候没少被人喊“傻子”，因而，现时的虎妞最恨别人说她笨！
有一次，三个到宋家学女工的女娃儿围坐在宋氏周围，听宋氏讲解一种针法的要点，宋氏讲了两遍后，问：“可明白了？”
方家双姝都点头，只有虎妞摇头：“宋姨，您再讲一遍吧？”闻言，方家双姝对看一眼，都露出轻蔑的神色。
等宋氏出门办事去了，方菲菲就用讥讽的语气说：“虎妞，这么普通的针法，宋姨都讲两遍了，你还听不明白，真是，笨啊！”
“是啊，我都明白了，虎妞姐还没明白？虎妞姐比我还笨呢！”说话的是方林林。然后姐俩就吃吃笑起来。
虎妞脸涨得通红，说：“我没听明白就没听明白呗，宋姨都不说我，你们有什么资格说我！”
“宋姨肯定也觉得你笨，不好意思说你罢了，你难道不觉得自己笨吗？”方菲菲又开口。
被方菲菲左一个“笨”，右一个“笨”的挤兑，平素好脾气的虎妞一下火了，攥着拳头往方菲菲靠近，说：“不许说我笨！”
“哎呀，打人了！虎子哥哥，你妹子要打人了，快来啊！”方菲菲忙闪身，向门口跑去。方林林看看比她高一大截的虎妞，往边上靠了靠，闭嘴不吭声了。
慈心就坐在门口边一个杌子上晒太阳呢，把屋里仨人的对话听了个遍。
等方菲菲出了门，她才进屋，迈着两条小肥腿走到气呼呼的虎妞身边，用小手挠了挠小姑娘攥着的那只拳头，抬头，微笑，说：“虎妞姐姐会编草蜻蜓，会编草小鸟，最棒了，比虎子哥哥编的都好看，虎妞姐姐不笨！”
本来怒气冲冲的小姑娘因为这句话，马上偃旗息鼓，拳头松开，拉住慈心的手，道：“心儿妹妹最好了，一会儿姐姐给你编一个最好看的草蜻蜓！”
虎子被方菲菲拉着进门的时候，看到的是，自家妹子和宋家妹妹亲热地手拉手说话，而一旁站着不屑的方林林。
虎妞看方菲菲回来了，撇过头不看她，拉着慈心就走，说：“哥哥，我们上山玩儿吧。我要采些芦草，给心儿妹妹编些好玩的玩意儿。”
那天，方家双姝也“死皮赖脸”地跟着上山了。等看到虎妞给慈心编的那些“好玩的玩意儿”时，方家姐俩眼都红了，想要又抹不开脸，只能磨着虎子编。虎子哪有自家妹子那么好的耐心啊，编了半截就扔了去玩了。
最后，还是慈心打了个圆场，让方菲菲给虎妞道了歉，虎妞就大方地给方家姐妹编了好几个活灵活现的小玩意儿。打那以后，虽说方家姐妹和虎妞还是不能真正抛开过去的罅隙，相亲相爱，可也没再起什么大的冲突，大家算是和平相处了。
回头来说今天的事，赵家兄妹来了后，方娘子和方家姐妹也来了。方娘子喝了今天的营养羊奶，就扶着肚子回家了。宋氏又叮嘱虎子要好好看着自家闺女，也出门了。四个孩子一致表决(慈心太小，没有发言权。)，上山！
因为慈心走得慢，所以孩子们上山的时候，都是虎子背着她，到了目的地再放下。慈心小手环着虎子脖项，体贴地说：“辛苦虎子哥哥了！等心儿长大，就不用哥哥背了。”
虎子回道：“没关系，我愿意背心儿妹妹。”
一旁的虎妞不满地说：“哥哥真偏心，我以前说走不动，你都不愿背我！”
虎子嘿嘿一笑说：“你如果像心儿妹妹那样香喷喷的，我也愿意背你！”
“你！……”虎妞气结。农户家庭都不太讲究，起灶烧水费柴火，一般不会天天洗澡。而孩子活泼好动，每天出汗也不少，所以身上有些汗馊味也不足为奇。但宋氏是个好洁的，对慈心又娇惯，几乎天天给慈心洗澡，所以慈心闻起来当然“香喷喷”啦。
慈心听着赵家兄妹抬杠，抿笑不语。旁边的方家姐妹听闻，忙不露痕迹地抬袖闻闻自己身上是否有什么“怪味”，免得被虎子当众取笑！
